莫小丰轻轻吐了口气，说道：＂接下来，咱们还是议一议该如何应对吧。＂
陈长猷首先说道：＂既然已基本确定了杀人行凶者，那么是否考虑颁下海捕文书，通令缉拿？＂望向崔季舒，又道：“关于天圣夫人被贼人所害的经过及原由，可否请崔常侍具章上奏，以使朝廷了解原由？”
崔季舒看了看莫小丰，说道：“适才渤海公推测了吕方简杀人灭口的意图，下官以为，当务之急，须立即着手，针对有可能发生不测事件的地方展开清查，尽量防患于未燃。＂
＂常侍说的是各座军营吧？目下前方正有战事，如果此时在营中排查内奸，恐怕会引发军心不稳，还应谨慎行事。”陈长猷提醒道。
莫小丰问道：“这两天前方战事进行得如何？＂
陈长猷自袖中摸出一份刚接到的军报，交给他，说道：“斛律将军率军已在汾阳城外扎下营垒，不日即可攻城。龙门渡口方面，据任胃和斛律显联名禀报：西军攻势甚猛，营中弓箭已见不足，请求立即增援。＂
＂立即增拔五万羽箭，发往龙门。”莫小丰当场传令道。
＂渤海公，鉴于刚刚发生的敌情，是否可以传命斛律将军，暂时不要攻城，以免军中生乱？＂崔季舒待军士领命离去，拱手谏言道。
莫小丰略一思索，说道：“可以派人将昨夜的情况通报给斛律将军，请他加以防范。但，应尽快发起攻城。唯有如此，才可诱使在洛阳的侯鉴误以为有可乘之机，从而早日举兵起事。＂
崔季舒恍然有所省悟，呵呵笑道：＂原来渤海公心中谋划的是一盘大棋呀！下官方才失虑了。既是如此，下官请求立即动身返回邺都，以便禀请大将军早做整军平叛的准备。＂
崔季舒此次前来晋阳传诏，原就是为了帮莫小丰牵制天圣夫人，防止她和朝中，敌国相互勾连，闹出更大的乱子，如今天圣夫人既然已死，对他来说，使命已然达成，自然无久在晋阳逗留的必要了。
＂常侍这一返京，母妃的病不知何时才能痊愈？＂尽管心里明白应该放崔季舒尽快返回邺都，可莫小丰仍不免担心地问起了母亲的病情。
＂王妃的病主要在于静养。渤海公无需过虑，只要依下官所说，按时服药，安心静养，至多三五十日，便可恢复如常了。＂
莫小丰见崔季舒笑呵呵地，很有把握的样子，也就放了心，随即拱手又道：＂还有一事，望常侍察知，成全：雪隼，亦即曾化名柳十三娘的民女薛南笙，此次纯系被吕方简所逼，才夜闯霸府，劫持天圣夫人的。之前在李鱼川时，她曾数度出手相助于我，并主动献出＇两头羊＇千余帮众投效朝廷，抵御柔然犯境抢掠。薛南笙虽与柔然汗庭有些瓜葛，且往日做过些违犯朝廷律例的事，但在我看来，无亏大节，应属可恕，可用之人。请常侍适时在陛下面前代为陈请，护她周全。＂
崔季舒爽快地应承道：＂既然渤海公已将＇两头羊＇帮众接纳于门下，下官自当奉命，绝不叫薛南笙蒙受冤屈。＂
当下莫小丰陪同崔季舒到灵棚拜祭了贺浑，又亲自送他出城。二人在城门外临分别之际，崔季舒拉着莫小丰的手说道：＂大将军派下官此来，原是担心晋阳形势严峻，复杂，唯恐您一人难以驾驭，可据今看来，应是大将军过虑了。”
莫小丰不解地问道：＂常侍何出此言哪？”
崔季舒微微一笑，说道：＂公子能以驱虎吞狼之计，逼得二更公子自行现身，并代劳除掉了心腹之患，即便杜公在世，也未必做得到。只是目前晋阳的形势依然艰险，还望公子小心行事，注意自身安全。”
莫小丰暗道声＂惭愧＂，躬身一揖道：＂常侍谬赞了，也请常侍转告大哥，小弟在晋阳静候平叛佳音。＂
送走了崔季舒，莫小丰没有返回霸府，而是径直前往馆驿来见柔然使节土诃。
土诃正在馆驿内坐立不安地等候着什么，忽听随从来报莫小丰到访，惊得脸色大变，忙问：“他带了多少人来？＂
“禀俟斤，连同渤海公在内，一共三人。＂
土诃稍觉心安了些，遂带着通事迎出堂外，见了莫小丰，强作笑脸，抱拳道贺道：“渤海公承袭封爵，且荣任霸府长史，可喜可贺啊！＂
＂俟斤的耳目倒挺灵通呵！咱们堂内说话？＂
二人入得堂内分宾主落了座，莫小丰打量着土诃身后，有意问道：＂怎么不见薛将军？＂
“啊，他有别的事，不在馆驿。＂土诃含混敷衍着，转而问道，“渤海公今日到此，不知所为何事？＂
莫小丰并不急于说明来意，而是继续问道：“前些时我在李鱼川观摩＇桃李盟会＇时，曾听人谈论武林逸事，其中就有关于名列＇桃李品＇三大品上宗之一的雪隼，有一亲子尚在漠北的传闻，使我联想到薛将军年岁倒与雪隼留在漠北的这个儿子相仿，不知俟斤是否了解薛将军的身世？＂
＂薛昭的父母早亡，是我打小便收留他做了义子，和什么雪隼没有半点儿干系。＂土诃急忙解释道。
他越是急于撇清薛昭和雪隼的关系，反倒越使莫小丰认定薛昭有可能就是薛南笙的儿子。
为给土诃造成进一步的心理压迫，他悠悠地叹了口气，说道：＂薛将军既和雪隼没有什么干系，我也就放心了。昨日接到禀报，说是雪隼的仇家二更公子在晋阳城外现身。我担心他会对薛将军有所不利，今日特来告知一声，请俟斤和薛将军多加小心，不要独自外出。＂
＂多谢渤海公惦记了。不会的，不会的。＂土诃讪笑着端起茶碗请他喝茶，自己低头喝茶时却一不留神给呛着了，＂咳咳＂地咳嗽了起来。
莫小丰嘴角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顺势说道：“如此是再好不过了。今日登门，一是为表谢意，二来也是为和俟斤商量商量，三十万石粮饷恐一时难以筹集，可否宽限些时日？”
土诃好容易才止住咳嗽，听到这话，脸色登时阴沉了下来，不满地说道：＂渤海公不会是想用缓兵之计拖着不办吧？我可是听说仅晋阳城外的几座粮仓就存有上百万石粮食啊！”
莫小丰心道：＂这厮怎么对晋阳周边的存粮如此了解？＂表面上却故作惊诧道：＂俟斤说笑了吧，晋阳粮仓现在的存粮只够各营支用旬月的。况且，您可能也听说了，西军正在猛攻龙门渡口，如果战事持续下去，我还要上章请求朝廷增拨粮饷呢！＂
瞥见土诃脸上现出将信将疑的神情，他话锋一转，又道：＂虽然现有存粮极为紧张，并且尚未经朝廷诏准，但为了表示诚意，我决定，自明日起，先调拔三万石粮饷自雁门关运往云中，以解上邦燃眉之急。余下的二十几万石粮饷则待朝廷诏准后，陆续从各地筹措，调运。不知俟斤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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