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子兵法·九地篇第十一》疾战则存，不疾战则亡者，为死地。死地则战。
part 1
青蚨给小曼讲了下课后发生的事情，那些隐秘的内心活动，她就不便告诉小曼了。
倒是小曼听说她自己一个人去了那片废弃校区，总算知道她为什么身上冷得像冰块，心都揪起来了，
“你这傻丫头，想事情去哪里不好，非要去那里？就算是学校的治安很好，但那边那么荒，要真是出点事儿可怎么办？”
青蚨说：“我这不是全须儿全尾儿地回来么吗……”
“你呀，一定要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自己的安全最重要！你要是有什么事儿，阿姨岂不是要伤心死了？”
小曼语重心长地说，她虽然不是三个人中年龄最大的，却是最稳重的一个。
想到妈妈，青蚨才点点头，乖乖地说，“嗯……我保证，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儿，我都不会单独去那里了！”
“其它危险的地方也不要去，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永远都不要把自己置身于不必要的险境！”小曼认真地说。
青蚨也认真地点头应允，她虽然不像楚焱炏那样的热烈易燃易爆炸，但也是个急脾气，有时候做事情确实会冲动。
小曼点头，“然后你就在那儿独自发呆到现在才回来吗？那也好几个小时了呀！难怪身上这么凉……”
青蚨撅起嘴，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欲言又止，看来事情并不简单。
“那你是怎么打算的？平白无故就接受这盆脏水了？所以你说做不下去了，要我接替你？就因为这个什么李晓薇的一番屁话吗？”
小曼这才回味过她刚才求她帮忙的那番话，顿时觉得义愤填膺。
当初被楚焱炏诬陷，青蚨收集证据当堂手撕她的时候，小曼可是十分钦佩她的智勇双全，这一次难道就这么接受了？
青蚨轻轻地摇摇头，“不是的，其实那时候，我也没想清楚到底该怎么做，我就觉得我又没错做什么，凭什么这些破事儿几次三番的要找上我？”
“我在那儿确实坐了很久，回想起很多事情来，我没怎么跟你讲过我家里的事情吧？”
“所以你可能不知道为什么我那么看重钱吧……你愿意听吗？”
小曼点点头，青蚨见她一直站着，就拖了把椅子过来，让她坐下听自己慢慢说，这么多年来，这也是她第一次对人敞开心扉。
“我爸爸是个孤儿，从小吃百家饭长大，但他知恩图报，是个特别好的人，特别仗义的那种，对帮过他的人好，对朋友好，甚至对陌生人都很好！
“当然对妈妈和我也特别好……虽然小时候不怎么富裕，但我们的日子过得还是挺开心的。”
“他没读过什么书，就跟人学了一身杀猪的本事，靠卖猪肉养家。”
“有一次卖猪回来，遇到被拐的两个小孩，想要借钱回家，就把卖猪的所有钱都给了他们，结果就是我们家那一个月都没有荤菜吃！”
青蚨陷入回忆之中，面露温柔，“那时候我太小，这事儿记得不太清，妈妈总讲给我听，还总说，爸爸做得对！”
“你妈妈也是个特别好的人！”小曼感慨道。
青蚨点头，“他对朋友也的好，好到为可以两肋插刀的那种。然而，坑他最惨的也是他的朋友！”
“我爸爸有个从小玩儿到大的好朋友，小时候没少去他家里吃饭，跟我爸天生学渣不一样，那个人从小是个好学生。”
“他毕业后进了体制内，后来嫌赚钱少，从体制内出来，说要做生意赚大钱，让我爸爸给他做担保，爸爸爽快地答应了。”
“结果那个人带着一大笔钱，转头就消失了，父母，老婆孩子都不要了，从此再没有出现！我爸算是彻底地被朋友插了一刀！”
“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太狠了吧，也太坏了！”小曼惊叹说，这可真是她这么多年来平静生活中从来没有遇到过的。
青蚨摇摇头，“知人知面不知心啊！那个人的父母说要卖掉老屋还债，可是我爸爸也算是从小吃他们家饭长大的，怎么忍心让两位老人流离失所？”
“况且那时候，老房子也值不了多少钱，那个人孩子还小，老婆也赚不了几个钱。”
“于是我爸就做了个决定，干脆就自己扛下了所有的债务，而我妈妈也支持他这样做。”
小曼皱着眉头说，“你爸确实是个太好的人，有句诗不是说吗，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这大概就说的是你爸爸和他这个发小吧，你爸爸实在太难得了，只是苦了你和你妈妈……”
“我妈妈也是很能干的人，其实他们两夫妻一起做，日子过得虽然紧张点，但还算幸福的……”
“不过后来我爸爸为了挣更多的钱，去跑了货运，结果做了两年多，因为疲劳驾驶，出车祸去世了……”
大概是曾经的经历太痛彻心扉，青蚨此时反而能很平静的说出自己的不幸。
小曼听着她如此平静的叙述，却难过地流下了眼泪，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有些不知所措，只能用力地拥抱着这个命运多舛，却坚强地生活的女孩子。
反倒是青蚨安慰地拍拍她，轻声说，“没事的，都过去了，一切苦难都会过去的！”
倒是小曼抱着青蚨不肯松手，不知道这个看上去坚强乐观的女孩子竟然经历了这么多的苦难。
“听到噩耗，我和妈妈接连几天都只是哭，好像要把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干了似的，哭到眼泪都哭不出来。”
“但生活还得继续啊！妈妈决定继续扛起债务，带着我好好生活！为了多挣点钱还债，还得养我……
“妈妈就辞掉出纳的工作，开始开夜宵摊子，我一有空就去给妈妈帮忙，读大学之后就开始做各种兼职，直到现在……”
青蚨抹去眼角的泪水，看看手指上的水渍，眼泪啊，果然怎么都是流不干的……
“这么多年下来，总算是体会到了人情冷暖四个字！”
“亲戚朋友都躲着我们走，生怕跟他们借钱，但是也遇到过很多好人！”
“爸爸走后没多久，我就收到了一个好心人的匿名捐助，负担了那之后一直到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否则我也走不到今天……”
小曼听到这里，松开了紧紧抱着青蚨的臂膀，拉着青蚨的手说，认真地说：
“青蚨，你们家到现在还有多少债务？我是没有多少钱啦，你要是有难处，我去找我爸爸妈妈借钱，等你工作了再慢慢还……”
“这样你和你妈妈就不用那么辛苦啦！这些年，你们过得实在是太难了!”
虽然隔着厚厚的眼镜片，但青蚨依然能看出小曼眼神中的温柔和真诚。
这样一个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女孩子，一旦把你当做朋友，一定会掏心掏肺地对你好，她是何其有幸！
青蚨的泪水终于止不住了，这么多年来，就算是亲戚都躲着她们走。
除了那位匿名的捐赠人和何师兄之外，小曼是极少愿意借钱给她的，她大力擦去夺眶而出的泪水，
“不……不用了，我们的债务也剩得不多了，还有三十多万，我和妈妈再努力三四年，就能还上了，真的谢谢你，小曼！”
“我也没为你做什么，我现在终于理解你为什么那么需要钱了，所以啊，现在想想，楚焱炏和他哥真的是可恶呀！”
他们利用自己的优势，或是人性的弱点，达到自己的目的，对别人的处境缺乏同理心，确实是不怎么光彩。
“不，你之前那句话说得对，君子取财，取之有道，是我自己没有禁住诱惑，去赚那不该赚的钱。”
“其实我和我妈按部就班的赚钱，三四年也就还完了，是我贪心了，想再快一点，所以才签了那份错误的协议。”
“我们学金融的人，将来要在这个行业从业，一定会面临各种各样的利益诱惑，而数额会更加巨大。”
“这事给我敲响了一个警钟，不要等真的到了‘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可回头’的那一天，才真是可怕！”
对于过往的种种，青蚨已经想得非常明白，此时十分清醒。
小曼也不住地点头，“‘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可回头’！”
“确实啊，在这个行业，每天都是大笔资金来来去去的，确实是高收益高风险，很容易迷失自己，保持初心实在太难了，我也要好好记住这句话！”
“我独自想了好久，想我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发现我其实也是在现实中模糊了金钱的意义……”
“这么长时间以来，我只知道努力的打工，赚钱，还债，平时也是尽量节省，甚至到了抠门的程度，最后反而成了金钱的奴隶……
“所以，一直以来我还说楚焱炏，还有她哥的价值观不正确，实际上，我的价值观也是有问题的！”
青蚨经历了一系列的挫折，一直在努力地反思着自己。
小曼听了她的话，不禁赞同地点了点头，为青蚨的自省感到高兴，
“嗯，其实……前些日子我看到《小窗幽记》里有一句话，‘俭，美德也，过则为悭吝，为鄙啬，反伤雅道。’”
“其实我当时就想把它念给你听，又怕伤到你的自尊，所以就没说，现在说出来，你会不会不高兴？”小曼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不会，我觉得很好，之前是我矫枉过正了！我要把它记下来！你知道吗，这么多年来，我最开心的日子是什么时候吗？”
小曼在厚厚的眼镜片后边的一对眼睛忽闪着，摇头表示不知道。
“就是十一假期的时候，我没有工作，和你去看展览，去逛帝都的胡同的那几天！”
“我第一次觉得自己也像个普通女孩子一样，能够这样安静的享受生活……
“不过我那时候还没想得清楚，我想明白了吗，等家里的债务还清以后也一定要好好享受生活，不再成为金钱的奴隶！”
青蚨跟小曼分享着自己的感悟，小曼听了也高兴地点着头。
然后忽然想起什么，“呀，我说着说着就跑题了……”
小曼不解地问，“所以，又发生什么了吗？”
青蚨叹了口气，说，“是啊，我一直想了很久，直到身体都冻僵了，差点站不起来。”
“我忽然想起，那天就是在那个院子里，我和楚焱炏握手言的！”
“当时虽然我是收了她哥哥的钱，但那天的和解和以后的相处，我都是真心的，真心把楚焱炏当朋友的！”
小曼对于青蚨的话是深信不疑的，“嗯，我相信，一个人可以演戏演几分钟，几个小时，但怎么可能每一天，每一分钟都在演戏呢？”
“我相信你是真心待楚焱炏的，就算你们和解最初的催化剂可能是有金钱的成分在里边，但人心怎么可能一直被金钱所支配？”
“这些天，你和楚焱炏都在改变，朝更好的方向改变，我是一直都看在眼里的。她是当局者迷，可能就是一时接受不了吧！”
小曼真诚地看着青蚨。
“下午我和她吵架的时候说话并不好听，然后就甩门走了，等独自冷静下来之后，我还是觉得有点后悔。”
“不管之前她对我怎么样，我们之间已经说开了，握手言和，翻篇了，而就替她哥监视她件事本身，我确实对不起楚焱炏！”
“无论如何，我还是欠她一个道歉，于是，我就打电话给她，可是，她一直没有接……”青蚨继续说着后来发生的事情。
“我下课回来的时候，楚焱炏就不在，这会儿还不回来，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小曼光顾着青蚨的情况，才想起来这都快12点了，那位大小姐还没有出现……
“她今天回自己家去住了……”青蚨说，“但是，真的出了点事……”
“啊？她又出什么事儿了？”小曼觉得今天真的是多事之秋啊，一向相信科学的她，都怀疑大小姐和青蚨最近是不是都犯了太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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