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连接处，祁同伟看了看下面。
这已经是十几层楼那么高了，风很大，难怪在下面喊话听不见。
他不知道这徐老汉是怎么爬上来的，此时此刻，徐老汉坐在支臂中央处。
幸好，这支臂上有护栏，不然，祁同伟还真不敢过去。
只是护栏也不高，大约到大腿的位置，在支臂上行走必须小心。
那一头，徐老汉慢慢抬起头，眯起眼睛，他看到了祁同伟。
祁同伟半蹲着身子，小心翼翼地扶着栏杆，一步一步向前挪动。每走一步，都显得异常吃力。
徐老汉明白这上想干什么，他才开口道：“站住！你是谁？怎么会来到这里？”
祁同伟闻言站住，回答：“老人家，我是前进的干部。我叫祁同伟。”
“胡说，前进的干部我都认识，怎么没听说过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真是前进的干部，只不过今天才到前进工作。你不认识我也很正常。”
“你上来干什么？告诉你们，不答应我的条件，我是不会下去的。”
“有什么事都可以谈，这上面不安全，老人家。要不，我先把安全帽给您？”
“不行，我不需要。你就在那里不要动。”
“那好吧。”
祁同伟也不走了，他干脆也坐下来。
“老人家，你有什么诉求都可以和我们说。我们会研究解决。”
“都说过了的，是你们不当回事。”
“老人家，这上面可真不安全，我们能不能下去说呢？”
“我在这里安全得很，下去才不安全。你们怕要关我到班房里去。”
“不会的，老人家，我们按规矩来。”
“我不信。”
“老人家，我才到前进工作，对您的情况不了解。这样，你能不能跟我说一下，让我也了解一下。”
徐老汉想了想，说：“好吧。”
于是，徐老汉讲起他家的情况。祁同伟一边听他说，一边不露声色地向着前面龟速挪动。
等到离徐老汉只有一臂之距的时候，徐老汉这才反应过来，他忙道：“你不要过来。”
祁同伟来不及站起来，膝下用力，一下子扑了过去，猛地抓住徐老汉的手臂，整个人也压在对方身上。
祁同伟长时间的紧张这时候才舒缓了一下，说：“老人家，我们慢慢说。”
徐老汉怒道：“你放开，一点不守信用。我以后再也不相信你了。”
祁同伟紧紧抓住他，慢慢挪动，才从老汉身上下来。
“老人家，您别生气。”
祁同伟一边说，一边在下面的探照灯的照射下，近距离观察这位老人家。
徐老汉有些愤怒的心情终于慢慢平静。
祁同伟突然脸上有些轻松了，因为他感觉到徐老汉身上的颤抖。
原来，你也恐高啊。祁同伟心想。
他又闻到徐老汉身上的酒味道，原来这小老头是喝了酒之后上来的，我就说谁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敢爬十几层的塔吊。
不过，说起来，祁同伟也算酒后爬塔。但是他并不是不能喝酒，而是喝酒过敏。一两酒对他来说，问题不大，不影响他的思维和行动能力。毕竟，他才25岁。
所以，也难怪徐老头没觉察到祁同伟不知不觉地靠近，这位老人家，喝酒后，什么感觉都迟钝了。
但现在看起来，被祁同伟这一下子吓过了之后，他也差不多醒了。
所以，祁同伟才能感觉到他的颤抖。
“老人家，你说的这些我都了解了。不就是拆迁的问题吗？我们可以下去慢慢商量。”
这时候，腰间的对讲机响了。
“同伟，上面是什么情况？收到回复，收到回复。”这是赵局长的声音。
刚才下面的人远远看到祁同伟和徐老汉在塔吊上纠缠，个个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直到上面平静下来，赵局长才用对讲机联系他，也顾不上崔总说需要祁同伟主动联系才能对话。
祁同伟没有取下对讲机，而是直接按住对话键，大声回复：“报告赵局，我没事，我们都没事。”
“注意安全。”
“收到。”
祁同伟回过神来，继续跟作徐老汉工作：“老人家，听人劝，吃饱饭。你说你都这么大年纪了，怎么就什么都听不进去呢？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家里人，为儿子孙子着想吧？”
“儿子不孝，孙子图不到。我干脆死了算了。”
祁同伟枉费口舌，也没有说动徐老汉。
两世为人，他也看得出来，这老头子根本就是喝了酒，上来发酒疯。现在酒醒了，现在却是害怕的。
要说发狠，他前世可是连自己初恋的弟弟都敢处理的祁厅长呢。
“这样吧，老人家，你觉得你活够了。你60岁，远远比我大，我才25。你去哪里我陪着你，你要跳，我陪你一起跳。”祁同伟大声道。
他一边说，一边站起来，把徐老汉也拉了起来。
徐老汉站起来，但他站不稳，赶紧扶住栏杆。
“怎么样，老人家，你觉得我的提议怎么样？你看，你比我大40岁，我陪着你，你不吃亏。”
徐老汉铁青着脸不说话。
祁同伟话虽这样说，但他却死死地拉着徐老汉的衣服。
“行，我们下去。”徐老汉两股颤颤，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祁同伟还没反应过来，这老汉说的是爬下去还是从这里跳下去。
突然，毫无征兆地，一阵风吹来。原本就站得摇摇晃晃、难以维持平衡的徐老汉，两条早已虚弱无力的腿愈发绵软，仿佛随时都会瘫软在地；而双手更是失去了力量一般，完全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
这时候的徐老汉，只能拼命倚靠着栏杆，试图稳住自己的身形。然而，这一切都只是徒劳无功。
他的上半身竟然逐渐翻过了栏杆！眼看着就要跌落下去！
祁同伟见状，心知不好，连忙伸出一只手牢牢抓住栏杆，另一只手紧紧揪住徐老汉的衣服，并使出吃奶的力气把老汉的双脚抵住栏杆。与此同时，下方不远处隐约传来阵阵惊恐的尖叫声，但祁同伟根本无暇顾及这些。
他的双眼紧盯着徐老汉，额头青筋条条暴起，满脸的紧张。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也要保住老汉的性命！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祁同伟不敢有丝毫松懈……
“祁同志，救我。我还不想死啊！”
这下徐老汉终于吐露出内心真实想法来。
“你别乱动啊。我快拉不住了。”祁同伟叫喊。
下面，易县长命令消防队员带着救援绳爬上塔吊救援。
千万别以为像电影里那样，在高处，可以拉住很久。
祁同伟本来只是拉住老汉的衣服，冬天的厚衣服不好抓。加上老汉又乱动，渐渐拉不住，脚下又不受力。
渐渐地，祁同伟觉得抓不住了。
“不好。要掉下去了。”这个念头一闪过，祁同伟就感觉老汉的双腿随着上身也翻出栏杆外，重量顿时大了一下。他再也抓不住，看着徐老汉掉了下去。
而徐老汉这一下，让祁同伟感觉猛地脱力，整个人也跟着翻出栏杆。
下面的人群，惊呼声更大。要知道，这上面可是三四十米的高度啊。
掉下去可还能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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