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鸾指尖发冷，却不是因为君昭周身不自觉泛起的杀意，而是心疼，像是被深深扎了一刀，鲜血淋漓的疼。
她与君昭都是不幸的，可比起君昭所经历的一切，她又是无比幸运的那一人。
慕鸾喉间一哽，很快抿了抿唇，状作若无其事地搭上了他冰凉的手，继续听他说下去。
“哪怕如此，我亦听话地小跑着进了御花园寻人，只是……我未看见我那四下奔逃的母妃。”
君昭凉薄的笑容淡了下去，他看着慕鸾，嗓音不自觉放轻道：“而是撞见了你父皇。”
那个他从未想过会以命护他的人。
贤瑄王起兵造反打入皇宫的那日，硝烟四起，宫娥太监惊慌逃窜，可最终都难逃叛军挥下的无情兵刃。
小小的君昭踏着尸横遍地的长廊，面色不见一丝惊惧之色，可紧握成拳的手，还是透露了那具幼小身体里的不安和惊颤。
他根本不想找那个女人，只是想随意糊弄过去，尽快离开那片如同炼狱般可怖的地方。
可他毕竟还只是一个不到六岁的孩子，过于高估这具身体对死亡的冷漠感。
他越是心急着离开御花园，步子便越是凌乱开来，最后生生被一只砍断的手臂绊倒了去。
双掌撑地，抬起间满是泥泞的粘稠。
就在这时，不知从何处射来一支飞箭。
那箭矢如同俯冲而下捕食的鹰隼，携着刺耳的破空声，对准了君昭抬起的脑袋。
千钧一发之际，君昭只觉得身体一轻，瞬间旋身腾空而起。
耳边传来一声穿肉的扑哧声，可眼前却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但双目不再冰冷，而是被一只大手包裹，温暖而安心。
那只大手就那样轻轻覆住了他的眼睛，紧紧护着他发颤的身子。
他听见有几人扑通倒下发出的沉闷声，渐渐的，有光从指缝间泻入。
眯起的眼睛一点点睁开，那张脸颊染血却不失帝王威严的形容映入眼帘。
西凉帝扶着他站稳，上下快速扫了一眼，声线急切道：“可有受伤？”
君昭还来不及回应，便见他抓着他的手腕毫不犹豫往身上的龙袍抹去，绣满金螭纹的龙袍上顷刻间划拉出一条邋遢刺目的殷红。
他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他曾以为是自己父皇的男人，视线久久落在他身上。
那男人眉宇紧蹙，可一双幽深的眼睛里看不出一丝嫌恶，而是担忧。
西凉帝只以为小孩是吓傻了，见他身上没有其他外伤，暗暗松了一口气，抱起他就准备离开。
身侧的暗卫走上前，道：“主上，属下来抱吧。”
西凉帝没有拒绝，将孩子递给了暗卫。
而此时的君昭也才看清，西凉帝的一只手臂上束着一条白绫，清凌凌的白色已经变得极其鲜红。
三人正要离开，不远处就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行伍之人一听便知来人不在少数，西凉帝眉心紧凝，停住了脚步，转而回眸看向了暗卫手中的君昭。
君昭以为他会和母亲一样，毫不犹豫抛下他，以此来吸引叛军的注意力。
可他没想到，西凉帝只看着他，释然般开口道：“缙阳，带他走，送他出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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