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华的手指微微发抖，解开了女人身上那件宽大的男人夹袄。厚重的兽皮披肩滑落在地，发出一声闷响。随着衣物层层褪去，一具瘦骨嶙峋的身体逐渐显露——那简直不像一个成年女性的躯体，肋骨根根分明地凸起，肩膀和胯骨的轮廓尖锐得仿佛能刺破皮肤。
关华倒吸一口凉气，手中的衣物不由掉落在地。
更令她触目惊心的是女人那遍布全身的伤痕：手腕上深深的勒痕已经变成了紫黑色，像是被铁链长期禁锢留下的印记；腰间狰狞的烙伤结着厚厚的痂，背上交错的鞭痕新旧叠加，有些已经泛白，有些已经结了厚厚的痂。
每一道伤痕都在无声地诉说着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关华脑中不由出现了自己儿时凄惨画面。她甚至能想象到鞭子抽打在这具身体上时皮开肉绽的声音。
女人突然瑟缩了一下，条件反射般抱住自己的双臂。
关华扶着女人进到浴桶里，问，“水温合适吗？”
女人没有回答，只是突然捧起一捧水花，看着水从指缝间漏下，咯咯地笑了起来。那笑声清脆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与她满身的伤痕形成鲜明对比。
关华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拧成了一团。
\"看样子她也是个苦命的女人。\"关华轻声自语，\"而且还是个心智不全的苦命女人。\"
她小心翼翼地用湿布擦拭着女人身上的污垢，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水换了一次又一次，直到第三桶水才终于将女人彻底洗净。
关华用柔软的帕子绞干她枯黄的长发，又给她换上自己的衣服——虽然两人身高相仿，但那衣服挂在女人身上却空荡荡的，像是被一根竹竿挑着。
\"嘿嘿...\"女人好奇地扯着身上的衣襟，看看关华又低头看看自己，脸上露出天真的笑容。她似乎很久没有穿过这么干净的衣服了。
关华牵起她骨节突出的手，带她走向隔壁房间。
肖雷已经穿好衣服，正靠在床头活动着僵硬的手脚。听到开门声，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因膝盖发软差点栽倒在地。
\"小心！\"关华松开女人的手，一个箭步冲上前扶住肖雷，\"你才刚醒来，逞什么强？\"
肖雷从她语气中听出的不是责备，而是浓浓的关切。他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放心，我很快就会恢复的。\"
关华转身将正在好奇打量房间的女人拉到肖雷跟前。
女人先是盯着床铺看了一会儿，又低头研究起地板的花纹，最后吸了吸鼻子，像是闻到了什么熟悉的气味，突然向床上的肖雷凑近。
\"你...\"肖雷下意识地偏头躲开看向关华，却被关华一个警告的眼神制止。
女人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挑起肖雷的一缕头发，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突然咯咯笑起来：\"我记得你...好大的雪...好多的血...你都冰凉了...\"
她的声音时高时低，断断续续地描述着：\"我拖呀拖...拽呀拽...你好重啊...\"说着还用双手比划着拖拽的动作。
关华和肖雷对视一眼，脑海中同时浮现出那幅画面——茫茫雪地中，这个瘦弱的女人是如何拖着昏迷不醒的肖雷，一步一挪地把他带回山洞的？
女人的表情突然黯淡下来，眼中的光芒迅速消退：\"你不是牛蛋...我的牛蛋哥死了...牛蛋哥也流了很多血...可他眼睛再也睁不开了...\"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变成了喃喃自语。
从女人的话里猜测，她当时应该是把肖雷当成了她的牛蛋哥。
关华心头一紧，轻声问道：\"牛蛋哥叫你什么？\"
\"翠儿！\"女人突然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清明，\"牛蛋哥叫我翠儿！我有名字，我叫翠儿！我爹也这么叫我...可是我爹也死了，和牛蛋哥一样，都死了...呜呜呜...\"她的情绪转变之快令人心惊，转眼间就从兴奋变成了嚎啕大哭。
那哭声撕心裂肺，像是要把积压多年的痛苦一次性发泄出来。关华和肖雷沉默地站在一旁，都没有开口。任何安慰的话语，在此刻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翠儿哭着哭着，突然又笑了起来：\"死了好...死的好...死了就不知道痛...死了就不会挨饿...也不会挨打...死了，好，嘿嘿，嘿嘿...\"
\"你的牛蛋哥...他是怎么死的？\"关华忍不住追问。
\"啊——！\"翠儿突然发出一声尖叫，毫无预兆地抬手狠狠抽打自己的脸颊。
关华慌忙上前阻止，但已经晚了——翠儿的左右脸颊各挨了一巴掌，立刻浮现出通红的指印。
\"他们把他打死了！他们把他打死了！\"翠儿歇斯底里地喊道，\"牛蛋哥要带我一起走...他们就把他打死了...我爹也死了...也被打死了...都死了...都死了...哈哈哈哈！\"
她的笑声尖锐刺耳，眼中的神采彻底涣散，只剩下空洞的绝望。无论关华再怎么询问，她只是机械地重复着：\"死了好...死的好...死了就不知道痛了...死了就不会挨饿了...死了就不会挨打了...\"
肖雷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声音有些发颤：\"就是她...把我背回了山洞？救了我？\"
关华沉重地点了点头。
\"她竟然是个...疯子？\"肖雷难以置信地低语。
关华白了他一眼，但还是无奈地承认了这个事实：\"看样子是的。\"
\"这下可怎么办？\"肖雷苦恼地抓了抓头发，\"我还想着尽我所能报答救命之恩呢...这连个报答的机会都不给我啊。\"
关华看着终于说到正题的肖雷，轻叹一声：\"她要是个正常人就好办了...\"
\"是啊，\"肖雷眼睛一亮，\"她要是个正常人，一切都好说了！小神医马上就回来了，他一定有办法治好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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