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文才枯坐在屋内，满脑子都是云无心和缪玉楼关于“水深”、“水浅”的对话，每一条都像是为自己量身定制的！
所以——我要成为“弃子”了么？！
这个念头在他的心里反复闪现了几次。
可我若是有真才实学，如缪玉楼那般……不，他对我的态度，难道还不足以说明我的丹青水平其实尚可么？
不不不不。他还没好好看过我的画。
那最初那一幅画——又怎么说呢？
……
许文才的脑子里乱哄哄的。
“咚咚咚”
“谁啊？”许文才的思绪被打断，迟钝了片刻才出声问道。
外头传来一声悦耳的回答：“是我。许公子。”
“素荷？！”许文才拉开屋门，意外地看着她，“素荷姑娘来……”
素荷横袖掩口轻笑道：“许公子在屋内画画呢？这么入神？”
“没有啊。”
“那你在做什么？竟然投入到都忘了我们院主约你的事儿。”
许文才的脑子此刻像被灌了一大桶浆糊似的，一片混沌难思考中又稍稍有一丝丝清醒。他努力回忆了半天，企图从一大堆乱糟糟的念头中整理出一点有用的信息。
素荷见他呆呆的，笑意更甚：“许公子给我们家少院主的贺礼，还有在摄魂鬼楼内画的作品，这不——总算有时间好好的欣赏了。”
许文才的灵台又莫名“轰”地炸了一下，好不容易清静下来的心思，又乱作一团，直到变成一片空白。
“公子请。”素荷在前头引路。
许文才浑浑噩噩跟在后面。
他到缪玉楼那儿时，缪玉楼正在翻箱倒柜的找着什么，时而双手叉腰，一脸疑惑地四下看看。
“咦？哪里去了呢？奇怪。”
缪夫人也在一侧：“清梅，你确定让人送院主屋中来了？”
“嗯。许公子的贺礼怎么可能不好好收着？我让门口师兄送的。”清梅一转头，看见了许文才，“许公子可以作证。”
许文才闻声一愣。
缪玉楼一见他，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嚯！许老弟，你可算来了。那日来送贺礼，清梅是找人把画儿送我屋里去了吧？”
说着，缪玉楼和缪夫人都齐刷刷盯着许文才。
许文才道：“小丹来送的。他把画交给了清梅姑娘。他和我说，清梅姑娘交给了身边的师兄。我想，清梅姑娘应该不会骗人。”
“你交给谁了啊？”缪玉楼问道。
清梅为难地皱着眉头：“随手一给，我也不记得了。”
“嗐！”
缪玉楼大声道：“那么摄魂鬼楼的那些画作呢？”
“要不这样，我们把所有弟子集中起来问一问。”缪夫人提议。
缪玉楼有些烦躁：“也好。”
天成丹青院的弟子很快都集中到了缪玉楼的院子。
就连云无心也给惊动了。
他主动走到许文才身边，佯作不知，低声询问：“许公子，这里出什么事了？”
许文才叹了口气：“好像——是把我的画弄丢了。”
“啊？！”云无心愕然，“这……会不会是有什么外人趁着丹青院最近人多眼杂的，混进来把你的画偷走了？”
“毕竟，你的画，一手价位可高的很。”
许文才的心在听完这番话后，莫名寒意丛生。他紧张地望着缪玉楼。
很快，事情就有了眉目：
许文才那幅画作确实被清梅交给了其中一位弟子。
这位弟子在拿进去的时候，因半途有急事，又托付给了另一个弟子。
第二个弟子拿到缪玉楼书房后，正赶上书房里有人在打扫。
打扫的弟子先让他拿出去，等桌面清理干净了再进来。
这期间第二个弟子被叫走，不得已交给了第三个弟子。第三个弟子直接拿进了书房，顺手放在了桌上。
打扫的看着那东西碍眼，就放在了书案旁的一个小架子上。后面又被人转而放到了书案上，自此后再也没动过。
可是，是谁将东西重新转放回书案的却没人看到……
总之不是那个在书房内打扫的弟子干的。
随后两日还有弟子去过缪玉楼书房进行日常洒扫，但都没有动过那幅画，包括摄魂鬼楼的那一幅作品！
可这两幅画作却一起出现在了匣子内。
至于是谁放的，已经难以追查。
再接下来就是有弟子按着缪玉楼的要求把胜出的画作全部放到匣子里，再重新拿个匣子放置缪玉楼一早就准备送进宫的自己的画作。
兜兜转转一大圈以后——
“嘶~”缪玉楼反剪着手，“也就是说——两幅画作都好巧不巧被麒麟带走了？啊呀……这……”
缪夫人急道：“这可怎么办？”
云无心在一旁看起来弘毅儒雅，不急不躁笑了下：“这不挺好的么？我听说陛下也略有耳闻许公子的事儿。”
“许公子原本未下场，如今，指不定便能得个第一，抱得《夜雨听琴图》而归。这岂不是妙得很？我想，这天下没有哪个画师能拒绝吴道玄老前辈的亲笔佳作~~”
缪玉楼抢白道：“说的有道理。只是对普通画师们有些不对等的碾压了吧~”
“许老弟，这事儿——不管怎么说，也确实是对不住你了。没想到弟子们那么粗心！”缪玉楼转身瞪了眼帮自己收拾画作的弟子，“匣子多出两幅画，你也不问问就放！猪脑子吗？！啊？！”
“院，院主。”那名弟子委屈道，“知道那是比赛的画匣。弟子帮忙整理时，那里面就已经放了两幅画——弟子以为是您放进去的。”
“我什么我呀？！我最近有空忙这些没？！外头一大堆事等着呢！”
“最初到底是谁手这么贱啊？！”缪玉楼火气又上来了，“真是的！”
弟子们互相看看，再次摇头“不是我”“不是我”“也不是我”，就仿佛是凭空冒出了一个人，干了这件事……
许文才的脑海中飘过缪玉楼的几句话——
等到有些人的风评开始变得不太好的时候，他背后的推手就会准备‘弃子’……
书画买卖本就是吃个名声。有没有真才实学的，商人才不看重……
‘好手’可以造，也就可以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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