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尘皱眉沉默，今天发生的这一切有些打破常规理解。
难道店主真有神通？亦或者是通过某种秘密技巧达到效果，倘若是后者，他抓不到任何蛛丝马迹和漏洞。
“事情真是变得扑所迷离，愈发神秘起来。”杨尘眼底闪过一丝精光，他对这份新工作提起几分探究兴致。
至少比搬水泥有意思多了，不是吗？杨尘心道。
正当思绪纷飞时，杨尘余光见店主朝他招了下手，示意他过去。
“这是...找我做什么？”杨尘眼眸虽闪过疑虑，但身下动作并未犹豫。
“杨尘是吧，到楼下便利店买包烟，芙蓉王。”店主递给他二十五元，开口说道。
杨尘看了眼情绪逐渐趋于平静的一家三口，接过买烟钱，淡淡回了句“好”，于是转身离开屋子。
就在关门之时，大门被特地隔档住，留下一丝缝隙。
门外，杨尘前行的脚步一顿，侧身移至门旁。
“有什么听不得的行业秘密，需要支开我去买烟？”杨尘露出冷漠神情，眸子透出琢磨意味。
他谋事向来警惕，观言察色是最基础的必修课，他最不喜看人脸色行事，但生活逼迫他不得不练就这项技能。
人在社会行走，哪能露出九分真。
果不其然，下一刻，店主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先恭贺您夫妇二人以诚心感动天地，令孩子得以恢复正常，咱们这次驱鬼可谓是惊险万分，我已将恶鬼灭了，两位不必担忧后续孩子会继续被缠。”
“按照之前谈好的，此次驱鬼收做法费用五万，除去定金，结余剩下三万即可。”店主道。
夫妇二人听闻后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转账打尾款，他们可都亲眼见过店主的操作。
内心自然已经将店主奉为世外高人。
此刻，门外寒风兮兮，却早已没了杨尘身影，他快步行走在前往便利店路上。
“五万...”杨尘眼底淌过复杂神色，低声自语。
这驱鬼行业来的油水真不少，难怪这等价格的机密店主要支开他，杨尘阴霾着脸，从便利店买回烟。
返程推开门的那一刻，嘴角又转瞬恢复抹淡笑。
“店主，你的烟。”杨尘向店主递过新的烟盒，环顾四周，发现做法的器具已经被收拾回黑包。
“该启程回去了。”店主接过烟盒，开口说道。
杨尘闻言鼻间“嗯”上一声，随后背着开坛器具，快步行走跟在店主身后。
一路上杨尘沉默不语，店主也没有与他交流，此时夕阳已低落地平线，冷冽的寒风张嘴就会灌入肺腑。
忽地，风声中，店主缥缈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你，就不好奇今天的事？”
杨尘抬眼，知道这是店主在问自己，紧捏了一下双肩带子。
“不好奇，我只做好本分应该做的事，拿该拿的钱，办该办的事。”杨尘斟酌后回复。
店主听到这个回复，没了下文，也不知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只是继续快步行走。
杨尘直勾勾盯着店主的后脑勺，他敏锐觉察到店主这试探性的话语。
“和这种生意人打交道，最要懂得拿捏好说话分寸，可以做事灵活，但有时候更要态度老实...”
“精明的人总是不喜别人窥探到一些东西。”杨尘双眸幽若深潭。
果然，当杨尘回到事务所时，店主便告诉杨尘他被录用了。
“如果有开坛做法的单子，就像今天跟着我便好，没有单子的情况，正常出去做巡逻工作。”
“明天我会教你怎么操作，很简单。”店主道。
杨尘颔首，第二日便一大早来到事务所。
暖阳初升，地面还有未来得及化开的薄碎冰，行人匆匆行过，鞋底印走几块，残留几道水渍。
店主刚打开店门，就看到蹲守在门外的杨尘，正哈着白气望着街道。
听到动响，杨尘转过身，发现店主睡眼朦胧地拉开帘子，一双眼睛迷离地盯着他。
“今日我该去哪里巡逻？”杨尘问道。
清晨的寒风冻得鼻子生疼，只见店主摆摆手，柔了把鼻子，又给身上添了一件衣服，缓缓开口。
“不急，先等等。”
片刻后，杨尘见店主从柜台抽屉拿出一个巴掌大的葫芦。
木葫芦中央凹陷处镶有刻满符文的铜片，葫芦尺寸巴掌大小，开盖后探视进去里边空无一物。
“这是什么？”
杨尘接来葫芦，掂量两下，心底似乎波动着不可诉状的异样感。
这葫芦跟自己第一天看到的那些器具，有些不一样，这只要更精致些，杨尘观察起面前的葫芦。
如果说之前看到店里摆放的那些葫芦都是简易版，做工粗制滥造，那自己手上的这只明显更呵护有加。
从一些专门设置防磕碰的细节上，可以看出店主对这葫芦的重视程度。
“难道这葫芦内有玄机？”杨尘仅是露出一丝流光，很快就将它隐藏起来。
店主此时开口道：“今日你就拿着这只葫芦随处转悠，将它打开盖子放进衣袋，手握同时默念‘收’字即可，日落前务必将它带回店里。”
“切记操作不要轻易示人，干我们这行，行为太诡异容易引起不必要麻烦，如果有人问起葫芦，不可透露出事务所和它的来源。”店主继而说道。
杨尘听闻后点头，将葫芦塞进衣袋内，随后转身出门，按店主所述随处转悠。
“这葫芦究竟是什么东西？”杨尘后脚刚出门，眼眸中就压抑不住露出疑惑，他心底开始对这物件有了猜测。
各种影视剧中道士葫芦是收鬼用的，店主让他默念收字，难道真是收鬼用的器具。
杨尘一瞬间回忆起昨日夫妇那单子，模糊画面中，店主将手伸进口袋，而后孩子就恢复了正常。
这个，会不会就是跟葫芦收鬼有关系呢？
“可如果是这等宝物，店主又怎放心让陌生人携带走？他不怕葫芦丢失吗....”杨尘喃喃低语。
今日是正式上班的第一天，纵使杨尘疑问再多，一切没有头绪前，他不会做任何的动作。
况且这些还仍是自己的猜测。
杨尘脚下步伐未曾停歇，就这样马不停蹄地走了一日，在太阳下山前回到事务所。
事务所内，店主瞧见杨尘递来葫芦，淡淡开口道：“辛苦，不过下次可以往荒郊野外也巡巡，地铁这样的地方可不用去得频繁。”
杨尘闻言心中猛地一惊，他敏感地从话语里提取到一些信息。
“足迹...店主是怎么知道的。”杨尘目露惊诧，他今天确有绕着地铁附近巡逻，甚至每个地铁口都特意进去过。
杨尘猜想到一种可能。
“身边有眼线。”复杂的情绪瞬间划过杨尘眸子。
店主果然不会这么简单就让自己出去办事，恐怕他停歇多久，去过哪里都被清楚知道。
杨尘表面上不动声色，连连颔首回应，实际他已对店主打上城府高深的标签。
“这个店主的背景绝不简单。”杨尘眉眼低垂思量道。
而后的十几天，杨尘每日如同往常带着葫芦随处巡逻，毫不例外杨尘发现他的行踪都完全掌控在店主手中。
但特殊的是，今天似乎店主心情更好些.....
杨尘望着面前眯眼笑成黄鼠狼模样的店主。
“杨尘啊，最近工作做得不错，这是打赏你的小费。”店主递来一个红包说道，杨尘双指一捏，初步估量了下，钱还不少。
“可...店主为什么会突然给小费？”杨尘不解。
连声道谢后，杨尘找了一处地方拆开红包，里边正是一千元整，他眼底刹那间泛起涟漪。
“这红包真不小。”杨尘低吟，将钱塞入口袋仔细放置好。
杨尘注意到有几次巡逻完，第二天店主心情都像今天这般不错，他当即回忆那几天巡逻经过的地方，心想或许能发现些什么。
杨尘每回忆起一个可疑地点，便伸出一根手指代替，直到数满十指，杨尘才慢慢发现这些地方都有一个共通点。
“这些都是事故多发地！”
他诧异看向双手盘点出的这些地方，皆是死人多的场所。
天桥底河道、十字街口、废弃大楼、坟场、酒吧、荒郊野外、医院等等。
当他走过这些地方，第二天店主都会肉眼可见地心情舒畅，就连对他说话都有种掩饰不住欣喜。
如果自己经常都去这些地方转悠，会不会店主给小费的几率会更高？
杨尘当即心里琢磨起小心思，为了验证他的推测，往后他都特地去这些地方巡逻。
果不其然，那段时间当杨尘带着葫芦返程时，店主都会眉开眼笑，每每欣喜上头，店主总会零零散散给出小几百到上千的红包。
杨尘若有所思，他似乎有些摸着赚小费的窍门。
再次出行时，杨尘从口袋里掏出一份标记有红点的地图，放眼望去，地图大小红圈各不相同。
“北临协和，东有陵园，南荒郊区，西贯柏桥。”他将最近巡逻过的地方用空心实心绘画在地图上。
空心表示一周踩点巡逻一次，造访频次低。
实心表示两日便要择其一巡逻，去之次数频繁，获得小费几率高。
像地图上边遍布东南西北的四个角落，是特意标记的实心位置。
北边有协和，这是当地最大的省中心重点医院，其每日人流访量不可估算，救护车鸣笛声从未停歇。
在这间医院去世的人更数不胜数，若是探究事故发生最多的地方，医院自是首当其冲。
东有陵园，其半垄断当地所有殡葬服务，坐落于东面，距离协和不到十公里地，包揽周边大小医院殡葬接送。
南边是一处荒郊野岭，木林植被茂盛，灌木中行走能发现那块区域有很多土葬坟包，大抵是买不起陵园风水位才安葬在那。
有些坟包年岁不低，但从拜祭物品的新旧程度，能看出近期仍有不少人来访。
西边则是一座被冠名自杀率最高的桥，桥下暗河总能有不一样的收获。
杨尘用红笔再次向北边协和医院点了点，他深思了片刻，决定今天还是再去趟医院。
当他呆愣着用笔戳地图时，脑海里不自觉浮现一双很奇特的眼眸，这双眼睛曾看向他，带着一丝倦怠和落寞。
仅此一眼，便包含了很多故事。
杨尘已然忘记这双眼睛的主人是谁，只记得是一个小女孩的眸子，模样记不清了，当时觉得这女孩有些怪异。
“但，具体是哪里怪？”杨尘喃喃道。
人有的时候就是非常奇妙，明明那一刻有所起念，却又破天荒般捕捉不到那个瞬间，总是当下错过，而后又在某个时刻忽然想起。
他一时找不出脑海忽然出现这个画面的理由。
或许是因为那日在众人中，只有她一直盯着自己？
还是....因为看向他的那眼神很独特。
杨尘合上笔盖，紧抿双唇不知道在沉思什么，随后顺手将地图塞回衣袋，启程前去协和医院。
抬眼望去，医院扶手电梯皆是密密麻麻的人头，即便是工作日，还是人潮涌动。
耳畔传来救护鸣笛声，接连起伏。
按照往常惯例，他携带着着葫芦随处游荡，不出中午前就会赶往下个地点。
医院刺鼻的消毒水味道他很不喜欢，心想赶紧巡逻完然后离开。
这让杨尘勾起起一些悲痛的回忆。
经过收费柜台时，看着失去笑容麻木排着队的人们，仿佛看到曾经自己的影子，眼神迷茫中带着些期盼，无奈中深藏叹息。
脸上刻满心事，一纸缴费账单道尽沧桑。
光是这一眼，杨尘就感觉回到了奶奶还活着的那些岁月，虽然痛苦但幸之仍有牵挂。
如今自己所做作为，也只不过是为挽留一份遗憾罢了。
“唉.....”
闻声不知队伍里是谁又传来叹息，杨尘将眼神从中错开，转身快步离去，他最是听不得这般疾苦。
或许那声叹息也发自他的内心。
杨尘没有在此处多停留，沿着收费大厅行走，不知觉又到上次遇见那小女孩的走廊。
“今天应该不会再遇到她了吧。”杨尘舔了口嘴唇心想道。
很多人匆匆见过一次，便没有了下一次，他只是想知道来自心底那份怪异的答案。
那双盯着自己的眼睛，想要传达的是什么意思，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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