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中偶尔传来枪响，看来敌人已经撤走了。
我把刘参谋扶起来，低声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刘参谋，咱们还是有机会的。”
他摇摇头：“现在团长也找不到了，也不知道我们损失多少人，还怎么打？”
“咱们再找找吧，许文山福大命大，说不定还活着呢。”
刘参谋点点头，一边往前走，一边喊叫起来。
右边有个马棚，我寻思着如果许文山跑出来，很可能会去那边，于是领着他俩过去了。
马棚也被炸塌了一半，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好几匹死马，血肉模糊，血腥味扑面而来。
我们在废墟中走了一圈，发现一些残肢断臂，但根本拼不出人形，也不知道是不是许文山。
刘参谋算是彻底崩溃了，往雪地里一瘫，大喊：“团长，团长你在哪儿呢？”
我正想上前劝说，李半拉子忽然说：“别嚎，你后面有动静。”
刘参谋噌的一下跳起来，三两步跑到我身后，这才敢转身往回看。那是一匹死马，肚子都被炸开了，肠子内脏满地都是。
火光下，我忽然看到，这匹马的肚子动了一下。
李半拉子拎着刀，低声问：“小刀，不会是耗子吧？”
我摇摇头：“小心点儿，你先别上去。”
说着，我举起短枪，拉动了枪栓。
这时，忽然从马肚子里伸出一只手，里面传来一个声音：“我在这儿呢，救我！”
刘参谋听出了是许文山的声音，赶紧跑过去，扒开马肚子，从里面拉出一个满身是血的人。
我上前一看，果然是许文山。他只穿着贴身的衣服，冻得浑身哆嗦，此时抹了抹脸上的血迹，大声说：“冻死我了！”
刘参谋赶紧脱下棉大衣，给许文山裹在身上，嘴里念叨着：“团长啊，你咋进马肚子去了？”
“我没来得及穿棉袄棉裤，小屋就炸了。我也不敢乱跑，只能钻马肚子里。”
我低头一看，幸好他还知道穿着棉靴子，不然脚肯定冻坏了。
许文山已经缓过来劲儿，找刘参谋要了支烟，几口就抽完了。
我赶紧招呼刘参谋，到旁边的小屋扒拉扒拉，有棉衣弄棉衣，有棉被拿棉被。
许文山大骂：“佐藤那个兔崽子，我会弄死他不可！小刀，多谢你啊，还能回来救我。”
我把他扶起来，长叹一口气：“许团长，咱们这回亏大了！”
“死了多少人？”
“不知道，但是炮没了，三门炮都被炸了！侯一斗也没了，王老六受伤了。”
许文山半张着嘴，好大一会儿没说话，我明白，这三门山炮对他来说太重要了。
等了片刻，刘参谋抱着一床被子跑过来，我们赶紧给许文山裹上，扶着他回到了爬犁上。
他这才开口说：“小刀，这个仇必须报！我不管死多少人，必须冲进去，干死那个佐藤！”
我只能拍拍他的后背，低声说：“先回去，洗洗，歇歇，明早咱们商量一下，打进去报仇。刘参谋，带许团长回去吧，我要在这里等马队。”
他点点头，坐上爬犁，一甩马鞭，朝后面去了。
回过身，我俩慢慢朝着山谷口走，又有几辆大爬犁过来了，一大群小崽子跑上来，说是王顺派来的，听我命令。
我大声说：“把营地搜一遍，灭火，救人！都小心一点，要是遇到没死的日本人，不要随便靠近。”
众人一听，都大声答应了。小头目立刻分配任务，开始灭火了。
又等了一会儿，山谷中的马队回来了。
三镖走在前面，一看到我们，立刻翻身下了马。
我上前问：“老大，怎么样？”
“他们都撤了，许文山找到没有？”
“找到了，没啥大事儿，刚送回去。”
三镖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回头看着山谷口，低声说：“这回折了不少人，要抓紧打回去，不然士气低落，想打下佐藤就更困难了。”
我点点头：“老大，要不要趁夜，咱们也去摸摸他们的营地？”
“行，我刚才就是这么想的。”
这时，后面忽然又跑来一支马队，走在前面的是王顺，他头上缠着厚厚的绷带，跳下马，跑过来说：“小刀，我要进去，干死他们！”
我赶紧拦住他：“老六，老六你别急。”
他指指自己的脑袋：“我能不急吗？他们差点儿就给我开了瓢！你去不去，你不去我去。”
说着，他转身就要上马。
我赶紧拉住他，三镖走上来，拍拍他的肩膀：“王大当家，挑三十个人，不怕死的，我和小刀带他们进去。”
王顺一听，立刻回头大喊：“都听到了没，不怕死的跟着走！”
我们几人翻身上马，带着一大群人进了山谷，一路跑到林子边缘。
下马准备一下，三镖挑选了三十来个机灵的小崽子，让王顺带着剩下的人等在这里，随时准备接应。
之后，三镖带队，我们直接进了林子。
下了两天雪，林子里的路更不好走了。前方一片黑暗，三镖安排五六个小崽子打着手电筒，走在前面三五米远，其他人都跟在后面。
往前走了大约一里路，前面的小崽子忽然停住，灭了灯。
我们赶紧趴下，等了片刻，没什么动静。我们三人慢慢走过去，一个小崽子躲在树后，指了指前方，低声说：“好像有人。”
三镖朝前面看看，打开手电筒一照，发现地上趴着一个人，已经快要被积雪覆盖。
李半拉子低声说：“我去瞅瞅。”
说罢，他猫着腰走过去，查看了一下，低声说：“是个日本娘们儿，冻死了。”
我们一听，赶紧走过去，李半拉子已经把她翻了过来。这是个二三十岁的日本女人，个子不高，很瘦，穿着单薄的棉衣，已经冻硬了。
她的手里，还紧紧握着一枚手榴弹。
这时，旁边有小崽子说：“刀爷，镖爷，这边还有一个。”
我过去一看，树后坐着一个十多岁的男孩，年龄更小，他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炸药包。
三镖一挥手，低声说：“再找找。”
很快，在附近一小片林子里，我们发现了三十多具尸体，全都是冻死的。
估计，佐藤安排的偷袭队伍，在这里躲藏了一段时间，冻死不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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