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胖子听到这里，嘿嘿笑了。
此时，后面的一排平房的烟囱开始冒烟。有人进进出出，搬运着什么东西，可能是在做早饭。
其他营房也陆陆续续有人出来，但是离得远，看不清他们在干什么。了望塔上的岗哨开始换岗，还有一支马队在院子里来回巡逻。
山坡上的两个洞口，还没有什么动静。
钱麻子低声说：“小刀，他们不比咱们人少，就算没有毒气弹，咱想打进去也不容易。”
我靠在树边，又喝了一口酒，笑着说：“打仗不能比人数，要靠脑子。”
“你还嘚瑟起来了！这话应该水月说，你也是跟着凑个热闹。”
何胖子见我们还在唠，低声问：“刀爷，看也看了，咱们该回去了吧？”
我刚想问连水月，她忽然摆摆手：“先别急，有情况。”
我赶紧拎起枪，往远处一看，大院里已经出来不少人，排了好几队往冒烟的那排平房去。刚才骑马巡逻的人，在队伍中来回穿插，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连水月用望远镜看了一会儿，低声说：“他们好像在挑人。”
我们几人都把手搭在额头上，使劲往远处看。但只能看到几匹马来回跑，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又等了一会儿，营地的大门忽然打开了。
我们赶紧躲在树后，仔细盯着远处。
首先出来的是几匹高头大马，走得很慢，后面好像跟着一大群人，排成两队，速度也不快。
何胖子有些急了：“刀爷，咱们赶紧回去吧，他们会发现的。”
“急啥？先看看咋回事。”
“这是人家的地盘，咱就别瞎看热闹了，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李半拉子一把搂住他的肩膀，压低声说：“能不能别那么怂，咱们好不容易来一趟，又不干仗，看看热闹呗。”
何胖子无奈，只能闭了嘴。
远处的队伍走过壕沟，冒着雪，慢慢朝我们的方向来了。
距离我们只有百十米远时，我才看清，骑在马上的都是日本兵，大约有二三十个，分散在队伍两侧，看起来是防止有人逃走。
他们又往前走了几十米，终于停下了。
我刚才一直以为，这是专门挑选出来一批人，到林子里干活的。但现在一看，不可能，因为队伍中几乎都是老弱病残，他们互相搀扶着，后面还有躺在爬犁上的。
从穿着上看，他们当中的大部分，应该是日本人。
这是什么情况？那一瞬间，我有了不太好的预感。
就见骑着枣红马的日本军官，手中拿着一个大喇叭，冲着人群大声叫喊起来。
其他士兵骑着马来回走动，也大喊大叫，看起来是驱赶这些人排队站好。人群中有些孩子被吓坏了，大哭起来，但很快就被旁边的人捂住了嘴。
我大概数了数，这些老弱病残约摸百人，其中大部分都是女人，因为穿得很单薄，她们互相挤在一起，护着孩子，满脸惊恐。
骑马的日本军官又喊叫几句，人群终于安静了下来。
我碰了碰旁边的钱麻子，他趴在我耳边说：“刚听清，先看着吧，等会给你翻译。”
没办法，我只能蹲低身子，仔细盯着远处。
日本军官没有下马，继续用铁皮喇叭大声说话，听语气，好像是战前动员一样。站在他面前的那些人，没有说话，有些低着头，有些捂脸哭了，大多数都因为太冷，挤成一团。
说了一阵子，他猛然一挥手，周围骑马的日本兵都下来了。
其中两人走到后面的爬犁边，把上面躺着的几个人抬过来，又拎过来一个布包，从里面掏出十多个手榴弹，分发给这些老弱病残。
紧接着，其他日本兵吆喝起来，端着上了刺刀的马枪，不断围拢。
中间的人开始坐下，围成几个圈。孩子又哭起来，老人和女人赶紧抱起他们，捂住了嘴。
当这些人全部坐下之后，一个日本兵大喊几声，所有人开始看向他。
他高举着一颗手榴弹，一边喊叫一边示范，不用翻译也能看出来，他是在教这些人怎么引爆手榴弹。
这个日本兵一连教了三遍，骑在马上的军官大喊一声，他们纷纷后退，用枪指着地上坐着的人。
这时，一个日本老太太忽然大声唱了起来，声音低沉，充满了哀怨。
唱着唱着，很多人也跟着她一起唱。
我刚想扭头问钱麻子，一个老头忽然高举手榴弹，拔下保险，朝着自己的头上使劲一撞，扔到了他那一圈人的中间。
砰的一声响，几个人瞬间歪倒在地，周围的人喊叫了几声，但很快就安静下来。
歌声还在继续，又有人引爆了手榴弹……
一颗颗手榴弹接连爆炸，有几个日本女人可能不会操作，没有触发爆炸。这时，远处的士兵再拿出手榴弹，扔了过来。
不用钱麻子翻译，我们都看懂了。
每一声爆炸，都让我心头一颤。他们身下的积雪已经被染红了，这是屠杀，是他们对自己人的屠杀。
爆炸声结束之后，就是连绵起伏的呻吟声。
骑马的日本军官大喊一声，那些日本兵立刻围上去，用刺刀一个个捅上去，不管死的活的，每一个都补刀。
我看不下去，扭过头，躲在树后，搓了搓脸。
过了一会儿，钱麻子忽然碰碰我。我赶紧往外一看，几个日本兵走到尸体堆旁边，在积雪中摸索了一阵子，忽然使劲一拉。
咔嚓，吱扭，一个大铁门被拉开了。
其他人开始忙活，把地上的尸体抬起来，一个个扔了进去。
百十来具尸体，他们花了些时间，才全部扔进去。最后，盖上铁门，日本军官一招手，他们又骑马回去了。
等这一队人走远，钱麻子才长出一口气，低声说：“刚才，他们是在杀自己人，还说什么为天皇尽忠。”
连水月摇摇头：“老钱，我们看懂了。”
“对，不用翻译，大家都能看懂。这帮兔崽子，真是没人性。”
我们感慨了几句，眼看着那一队人马回到了大院中，何胖子低声问：“连大当家，咱们能回去了不？”
连水月点点头：“走吧，回去。”
我们都站起身，拍拍身上的雪，刚想回去，忽然听到铁门的方向，传来咚咚咚咚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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