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大林十八岁，皮肤黝黑，身材不高不瘦，五官平平，很普通的农家子，看见秦四憨憨地笑起来，“四妹妹，你还记得我吗？我们以前见过的。”
他抓抓脑袋，笑得有点羞涩。
秦四只是放下茶杯，请他们喝茶，并没有说多余的话。
田老汉仔细打量秦四，不太满意，这也太瘦了，不好生养。
他起身在院子里找到秦田氏，忧心地问：“你家姑娘能不能生啊？那身子骨瞧着不结实。”
其余倒还好，衣服也穿的整洁干净，端茶倒水也利索，但男人娶媳妇，不就是为了生孩子吗？那才是头等大事。
秦田氏已经开始盘算给三儿子去请媒人说亲了，笑起来，“田三哥放心，她就是还在长身体，抽条，看着瘦，其实结实着呢，也能干，你瞧瞧这院子家里，都是她在打理。”
这院子井井有条，柴火堆放，鸡圈都打扫的干干净净。
林老汉看着满意极了，他家那小子也看得上秦四，“那这婚事就定了，一个月后就让两个孩子成亲。”
现在是秋末，家里的农忙刚刚结束，一个月后正是农闲时，村里都是那个时候办喜事。
秦田氏一拍手，“好。”
秦四不知道自己的亲事就这么草草地定下了，下午送走田家父子，正在院里洗衣服。
家里十多口人的衣服都是她洗，三个侄子两个侄女，还有哥哥嫂嫂们的衣服，每天都有要洗的，她都已经习惯了。
秦田氏借着太阳好，也在旁边梳洗她的头发，她自从嫁给秦富后，只在刚嫁过来的头几个月干过活。
自怀孕后只做饭干些家务事，后来秦富死了，她虽然是个寡妇，带着秦四，但是在镇上有房有肉铺。
把肉铺子一租出去，每年有个二十两的租金，又有秦小舟帮衬着。
这寡妇的日子别提有多美。
后来她看秦小舟并没有时时刻刻来看管秦四，秦田氏的胆子就大起来，把三个儿子都接到身边来养着。
她清闲了十五年，今年也不过才三十八岁，人反而比以前看着更年轻了，一头长发黑如瀑布，常年不干活，手也嫩了不少，脸上也没皱纹，看着和二十七八一样。
她一边梳洗头发，一边悄悄的看女儿。
“娘记得一年前，你大姐送了一匹红绸缎来，你拿出来自己做身嫁衣吧。”
秦四愕然抬头，“我为何要做嫁衣？”
女子做嫁衣都是等说定亲事才会着手的事情，她的亲事什么时候定下了？
秦田氏心虚地避开她的目光，“我已经给你找好了，田大林，你刚刚见了不是很热情吗？那小伙子，看着挺好的。”
秦四呆住，她哪里热情了？“娘，我没有……”
“给人家端茶倒水的，怎么不算热情，”秦田氏笑起来，“娘不会害你的，你啊，就安心等着嫁人吧，那嫁衣每天晚上做一点，一个月的时间够了。”
秦四羞愧难当，明明她是被推出去的，怎么变成这样了。
“娘，我不想嫁给田大林。”
而且这里是她家，她为什么要嫁出去，把这房子给哥哥们住？
“你这孩子。”秦田氏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眼泪掉下来。
“你没爹，你三个姐姐们也和你不亲近，我就是想着我和大石村的人知根知底，把你嫁过去，你几个兄弟还能帮着你，不然你一个姑娘家，嫁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去，我不放心啊。”
秦四愧疚不已，原来娘都是为自己考虑，“娘，你别哭，是我错了，我不该乱想。”
秦田氏搂住她，破涕为笑，“好孩子，你要记住，娘是这世界上对你最好的人。”
婚事定下，田大林隔三差五地来。
今日是山里采摘的野果，他顶着秋后的太阳，手里捧着一小包山楂。
山楂红彤彤的，泛着清酸味道，被他包在树叶里，欢喜地递过来，“这是我早上摘的，新鲜，你吃。”
秦四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是心里却有点甜。
有个人走十多里的山路，只为给她送一包山楂。
秦四接过山楂，破天荒的给田大林送手帕，“你拿着擦汗。”
她想说以后不用跑这么老远地给她送东西，话到嘴边却还是没有说出口，她怕说了，就再也没有人这么把她放在心上。
田大林红着脸接过帕子，帕子使用丝做的，柔软轻薄，他拿着很不适应，“这是丝啊，这东西可贵了，你怎么用它做帕子？”
多浪费。
秦四咬咬唇，这是去年大姐送来的布料，都被两个嫂嫂拿去做侄子们的衣服了，唯一剩下的这小块，不够她做衣裳，只能绣成帕子，平日里她都舍不得用。
“这是大姐送来的。”
田大林手一摸，手指上的茧就将帕子勾丝，扯出长长一条，“嗐，以后你大姐送来的东西，能用的就留着，像这样贵重的，还是卖了换成钱实在。”
他扯出丝，“你看看这帕子，就不实用。”
晚间，秦四点着蜡烛缝嫁衣。
这是上好的丝绸，平常百姓家里根本买不起，要不是大姐送来，她一辈子也不可能穿的上。
她摸着柔滑的绸缎，突然就想起来今天被茧子扯出来的那根丝。
秋末初冬的早晨，田间地头总有一层薄薄的白霜，秦四照旧去砍柴，背回来，到门口的时候又遇到了田大林。
这次，他手里是一小包鸡嗉子。
田大林依旧笑得很欢，“村里的女人都喜欢吃这些野果，等以后你嫁给我，我天天给你摘。”
“野果吗？”秦四放下柴，即使是冬日里，从山里背回来大捆柴，她额头也有汗，擦了一把，“还有吗？”
田大林高兴地介绍山里的野果，“有啊，有山楂有柿子，春天田埂上还有野草莓树莓……山里最不缺的就是这些。”
秦四烧水洗脸，然后做饭，到院子里打井水提进厨房里……
田大林一直围着她打转，却没有上手帮忙。
秦四有点失望，她不指望男人能让她养尊处优，但是看见她打井水砍柴烧火都不帮一下。
“我最喜欢吃肉。”她说，“我不爱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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