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抿了抿唇，面上露出些许难堪，不过只有些许，她看向黎珂，叹息道：“叫道友看笑话了。他怕是已经失了理智。”
黎珂早在刚才就一言不发，只是眼光在二人间流转，眼睛里扑闪着听八卦的光。
见晨曦开口，她也道：“听起来，二位当年闹的也不太愉快啊。”
晨曦犹豫了片刻，最终开口道：“事无不可对人言，道友若是想知道……”
黎珂此时已经靠近她，闻言微微侧身，耳朵凑近了一点，眼睛眨巴，等待晨曦开口。
晨曦对上她亮晶晶的眼睛，顿时一滞，随后失笑道：“其实，也没什么，我本欲回中洲突破显圣中期。却不想让他生了误会，如此罢了。”
“误会？”紫光真人冷笑：“你可真会为自己辩白！难道问仙鼎提供的天地二气不足以你修炼？你分明是为了与他私奔……”
他话还没说完，黎珂一抬手，阵法之上又加了一层禁制，原本聒噪的咆哮一下子被阻隔在阵法里头。
黎珂对着晨曦笑道：“然后呢，你继续说。”
晨曦愣了愣，才无奈道：“问仙鼎本是我为了维系修为炼制的法器，可也只足够如此。若要追寻大道，突破境界，还是要依靠中洲大陆。”
黎珂若有所思的点头道：“这么说，你没打算离开他，是这老头误会了？”
“不，”晨曦摇了摇头：“我并不打算回来。我当初在中洲，确实对他生了情衷。但吾辈修行之人，情爱不过心劫。我随他北洲千年，已然应劫，既然堪破情字，自然应当追随吾道，宁死不移。”
黎珂本来还想八卦的问一嘴焚寂和她的关系，一抬头对上晨曦的目光，她顿了顿，忽而笑了。
那双眼睛里坦坦荡荡，澄如明镜，哪里有丝毫动心或者心虚的痕迹。
黎珂笑道：“真是可惜襄王有梦，神女无情了。”
只是不知，是说癫狂的紫光真人，还是忠心的焚寂了。
“大道泛兮，岂可左右。”晨曦却道：“为天道枷锁所束缚，自以为纵心恣睢，便是跳脱旧窠，便是逃脱束缚，故而陷入情欲，被忌妒遮眼，任嫉恨控制……以为是爱或者背叛让其癫狂，不过是看不破天道所设枷锁，为情恨所困罢了。”
黎珂一愣，晨曦这话，倒是一个很新颖的视角。
她转头看向倒在地上的焚寂，若有所思。
忠诚，或者说可能存在的那爱是焚寂的枷锁，如果不是心有羁绊，以他的预知之能，找到逃离的机会并不难，脱离曦光铜城，他大可以离群索居，收敛行迹，那时候海阔天空，黎珂就算是化神，一时也奈何不了他。
如此一想的话。紫光真人的才情并不弱，能设置出如此精巧的计谋，他本身的心计也是过人。
既然如此，又为何会走到今日这一步呢？
天地二气限制了他的修为，让他不得不去冒险设计一位修为远强于他的化神，为了惩罚焚寂和晨曦仙子，他并没有杀死焚寂，只是将它困在日冕塔里，用晨曦仙子镇压。
在他看来，这是背叛他的代价。
可长远的看。这样一个不安定因素，说不定哪天就会反噬他。
野心化作的囚笼上，还有他心中的嫉恨束缚的铁链。
放眼来看，江尚卿同样如此。
他想要成神，所以才会冒险来夺取问仙鼎。
他顾忌着世人对他的眼光，所以压抑着心中的贪婪。想要通过遵循秩序的手段夺取问仙鼎。因而白白虚耗了几百年的光阴，给紫光真人布局的机会。
等他终于忍耐不住野心，打破了道德底线强行抢夺，却最终落入了紫光真人为他设立的陷阱之中。
这样看来，他自身的道德与羞耻心，以及对世俗眼光的敬畏，是他的枷锁。
打破枷锁后，他的贪婪和野心变成了枷锁之外更大的枷锁。
若真如此，那这天地何处不是囚笼？
天道虽然从不曾外显，可它对于世人的围困却是无处不在。
晨曦仙子不为情爱所困，看破了情劫，可奈何她的情劫——紫光真人的执念——却外化成了他的恶行，最终转化为实质性的囚笼，将晨曦的生命永远地困在了日眠塔之中，她虽然堪破，可到底挣不脱。
那么对于天道，黎珂又是怎样的存在呢？
平心而论，黎珂敢保证，她对力量的追求，每一步都出自本心，可是事实上，难道她就没有被控制过吗？
为了对强大对自由的极端追求，她曾几次三番让自己陷入险境，九死一生？每每只差一点点，只差一点点她就彻底送葬掉自己了。
这是不是说明，其实她也被困在了野心编织的囚笼里，她所追求的自由，在某种意义上，已经成为天道驱使她的枷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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