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心什么，”
木锦之摆摆手，不甚在意，随即拿起放在旁边矮几上的两个沉甸甸的紫檀木钱匣子，分别推向钱晓晓和叶怀归。
“你将这府里府外打理得井井有条，事事妥帖，是我该谢谢你才对。”
她语气真诚，目光落在钱晓晓身上片刻，又转向叶怀归，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
“对了，”她像是忽然想起，又补充道，“一会儿我让牙行带几批人过来。你和怀归都再挑两个伶俐的随身伺候着，给你家里面带来的人也都挑两个。
隔壁那个院子，院墙打通后地方宽敞了不少，我这官位也升了，府邸规制可以再扩一扩，索性就把那院子一并正式并进来。
那边花草少些，看着有些光秃秃的，你们俩看着喜欢的，找人移栽些过去，或是新种些都行。我对这些花花草草实在没什么心得，你们做主便是。”
她顿了顿，端起手边的热茶喝了一口，继续安排。
“这府里各处也要再添些人手，洒扫、浆洗、门房、灶上……具体要添多少，我也不太清楚章程。晓晓你和怀归看着办，当然人数上一定是不能超出规格。最后拟个单子，让我知道府里现在多少个人就行。
若是方便，尽量挑些签死契的，多花点银子不怕，主要是人可靠，方便管束。当然，若有你们看着觉得特别顺眼、合心意的，无论什么情况，一并留下也无妨。”
她的手指点了点那两个紫檀木钱匣子，发出沉闷的轻响。
“这银子你们先拿着，算作前期的支用。若是不够，随时让人去后面库房，从我带回来的赏银里支取，不必事无巨细都来回我，你们看着办就好。”
她语气干脆，带着一种近乎甩手掌柜般的信任，将府邸扩建、添丁进口这些繁杂事务，一股脑儿地托付给了眼前这两人。
晨光透过窗格，在她利落的眉眼间跳跃，那份从容和放权，无声地彰显着她对二人的倚重和偏爱。
木锦之那番干脆利落的交代，如同将两副沉甸甸的担子直接放在了钱晓晓和叶怀归面前。
饭厅里一时只剩下碗筷轻碰和咀嚼食物的细微声响，阳光透过窗棂，将空气中飘浮的微尘照得清晰可见，也映照着两人各异的神色。
钱晓晓的目光落在面前那个沉甸甸的紫檀木钱匣子上。
匣子打磨得光滑温润，触手生凉，上面简洁的云纹透着低调的贵重。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指尖在光滑的匣盖上轻轻摩挲了一下，仿佛在掂量其分量，也像是在感受这份沉甸甸的信任。
他抬起眼，看向主位上的木锦之，她正低头专注地对付着碟子里最后半个肉包，腮帮子微微鼓起，神情平静，仿佛刚才只是随口交代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非将府邸扩建、人事采买这等关乎根基的要务全盘托付。
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钱晓晓能看出木锦之极其不喜与人打交道，恨不得所有的麻烦事都可以离她远远的。
不过，对于她所认为的自己人，她又是一个出手极大方的家主。
用人不疑四个字，在她身上更是体现的淋漓尽致。
他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次收到她递过来的钱匣子了，不用打开看，他也知道这里面的数额必定不会是小数目。
他心中那点被委以重任的波澜迅速平复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务实的考量。
府邸规制扩大、人手添置、隔壁院子并入改造……桩桩件件都需要详尽的计划和精打细算。
他微微颔首，声音沉稳依旧，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可靠感。
“是，大人放心。府邸规制并入院落、添置人手、采买死契仆役诸事，我会与叶公子仔细商议，尽快拟出章程和所需银钱数目。花草移栽之事，也会留意，尽量选些易活又雅致的。”
他顿了顿，补充道，“至于牙行带人过来，大人看安排在什么时辰方便？”
“唔，”木锦之咽下口中的食物，端起手边温热的粥喝了大口，才道，“就巳时初吧，让他们把人带齐些，多挑几批，也好有个比较。你们用过饭就可以着手准备了。”
她说完，又拿起一个煎饼，卷了些酱菜，吃得颇为满足。
对她而言，把事情交代给可靠的人，自己就可以安心当甩手掌柜了。
“嗯，好的。”
钱晓晓应下，随即开始在心中快速盘算起来。
时间不算太宽裕，但足够他和叶怀归初步沟通想法。
叶怀归则显得更为雀跃一些。
他双手捧着自己那个同样沉甸甸的钱匣子，眼睛亮晶晶的，像得了新玩具的孩子。
他看看木锦之，又看看钱晓晓，脸上是藏不住的兴奋。
挑选伺候的人，布置新院子，种喜欢的花草，这些对他来说，既新鲜又充满了参与感。
尤其是“无论什么情况，一并留下”那句，让他感觉安安姐对他真是格外的好，是那种当做一家人的好，这种感觉让他特别满足。
“晓晓哥，那咱们等会就去看看那个新院子吧？”
叶怀归放下钱匣子，袖子里的手指都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
钱晓晓看着叶怀归充满活力的样子，嘴角也牵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他沉稳地点点头。
“好，先用饭，稍后便去实地看看。花木采购不急在一时，需先规划好院中布局，何处栽树，何处种花，何处设景，才好按需采买。至于奇花异草……”他顿了顿，看向木锦之，“大人可有什么特别喜好或忌讳？”
木锦之正用勺子舀着碗里的米粥，闻言头也没抬，随意地摆摆手。
“没有没有，你们看着弄就行。只要不是带刺扎人或者气味太冲的，我都行。哦，对了，别种太多招虫子的花就行。”
她对这些风雅之事实在兴致缺缺，只求别给自己添麻烦。
“是。”钱晓晓记下，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既要满足叶怀归对新奇的向往，也要兼顾实用和易于打理。
一顿早饭在木锦之的满足、钱晓晓的筹谋和叶怀归的憧憬中接近尾声。
仆从们悄无声息地进来撤下碗碟，又奉上漱口的清茶。
木锦之漱了口，用温热的湿帕子擦了擦手，站起身。
晨光在她深青色的常服上镀了一层柔和的金边，显得她身形挺拔利落。
“好了，我还有些文书要处理。府里这些事，就辛苦晓晓和怀归了。牙行那边巳时初会带人过来，你们看着办。需要什么，只管去支银子。”
她目光扫过钱晓晓和叶怀归，最后落在钱晓晓身上，带着全然的信任。
“中午我与大凰女约，就不回来用午饭了，你们看着些时间，也别为这些杂七杂八的琐事太费心神。”
“大人慢走。”钱晓晓也立刻起身，姿态恭谨。
“安安姐慢走！”叶怀归捧着钱匣子，也连忙跟着站起来。
木锦之点点头，不再多言，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饭厅。
晨光追随着她的背影，在门口拉出一道利落修长的影子，很快消失在回廊的转角。
饭厅里只剩下钱晓晓和叶怀归，以及桌上新被摆上来的茶水点心，空气中还残留着食物的香气和木锦之留下的果断气息。
钱晓晓缓缓坐下，目光重新落回面前的紫檀木钱匣上。
他并未立刻打开，修长的手指只是轻轻抚过匣盖，仿佛在丈量其分量。
晨光透过窗棂，在他低垂的眼睫上投下一小片阴影，掩盖了眼底深处飞速运转的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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