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后来呢?”司马钰坐在一张木椅中,狠狠地咬了一口侍女们拿上来的那些不知名的水果——反正肯定没毒就是了,味道也很不错,没什么可担心的。
“后来呀,那小子没死,掉到悬崖下面失了忆。”严洛斜倚在卧榻中,她的身后是正对着大门的墙壁,上面挂着一幅十分搞笑的画——一个长发少年趴在地上,戴着狗耳朵和狗尾巴的装饰,嘴里叼着一根骨头,眼神恶狠狠地看着画外面。
画中的少年,怎么看怎么像温清海。
严洛讲着从前的故事,司马钰听得津津有味,她不知道这家伙要把自己带到哪里,不过这一路上倒也不算是无聊——有好吃的,有好玩的,有好看的,还有人讲故事。
既来之则安之吧,就当是出门旅行了。至于万妖楼那边的事情,严洛告诉自己不必担心,她会把自己送回去的。
严洛讲了很多和温清海相关的事情,从前她一直以为那个狡猾缺德的小矮子不是什么正经人,也许连他那个如花似玉的老婆也是骗到手的,没想到他的一生竟然是如此跌宕起伏。
这个故事并不长,严洛也是想到哪就说到哪。最后一片好像甜瓜一样的水果吃完了,严洛才眯起眼睛望着司马钰:“怎么样?对那小子有点印象了么?”
“听你的语气,我好像很早就认识他似的。”司马钰随口说了一句,说完,才发现严洛正沉默不语地望着自己。
司马钰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
“……我就是随便一说,大姐,我才十九岁,虚岁才二十,温先生活了一万多岁了,我怎么可能会认识他呢。”
“算了,记不起来也没关系,大概是我那个倒霉兄弟做得太绝了……走吧,该上路了。”严洛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整理了一下衣装,示意司马钰跟上去。
在这座名为“修府”的宅子里住了几天,司马钰感觉自己胖了一圈。听严洛说要出发,她赶紧跟了上去——赶紧回万妖楼吧,虽然人家说让自己不用担心,但她心里还是没底。
回去之后要问问温清海是怎么回事了——那小子肯定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修府就在清海县的边缘,出了清海县一路往南,又是乘车又是换成水路,折腾了又快十天的时间,队伍总算是来到了最终的目的地。
那是一处很漂亮的山坳,处于两座矮山之间。一条小溪流过花海的中心,好像系在美人腰上的一条丝带一般。严洛带着司马钰在花海中走着,没多久,便来到了两块石碑的旁边。
石碑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上面的字早已看不清楚,还有很多裂纹。在石碑的正面,还有一名头发灰白的男子盘腿坐在那里,他的手中拿着一个小酒坛,身前摆放着几道菜和三个酒碗,正在那里自斟自饮。
司马钰没想到这种偏僻的地方除了她和严洛之外还会有人来——嗯,这里确实很漂亮,但也确实挺偏僻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光是从边缘走到这里就花了半天的时间。
只是这名男子的背影……怎么看上去有些熟悉?
大概是既视感吧——司马钰晃了晃脑袋,这个破地方怎么可能有自己认识的人,除非自己真的是在做梦。
可是,严洛好像认识这名男子。
“哟,好久不见。”严洛打了声招呼。
男子似乎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并没察觉有人走近。听到严洛的声音,他才慢慢转过头来——
“……吾皇万岁。”男子转身,单膝跪在了地上。
“行了可别骂我了,你我早就活过一万年了。”严洛大笑出声,俯身捡起了小酒坛,仰头喝了一口,“回来的时候,怎么不去我那里看看?”
“此行匆忙,不敢惊扰陛下。”男子的声音十分沉稳,且惜字如金,说完这几个字就继续保持着沉默。
好像和别人说话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一样。
“见外了,”严洛没在意对方的生疏,而是拿起了男子的酒碗,在里面倒了一些酒之后,朝两块石碑举了举,仰头将酒喝光,“他俩在那边……过得怎么样?”
“很好。”男子的话仍旧很少,就在这时,他看到了严洛身后站着的少女。
男子的瞳孔立刻缩小了一点——和那名少女同样的反应。下一秒,两边同时说出了同一句话——
“你(您)怎么会在这里?!”
男子当然认识那名少女,不到一个月前,他还帮了对方一次。
司马钰当然也认识这名男子,惊呼之后,一个称呼脱口而出——
“霍先生?!”
这名男子不是别人,正是七圣之一的剑圣——霍远。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至此,司马钰彻底肯定自己并不是在做梦——她只见过霍远寥寥几次,甚至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第一次见到霍远是在穆府,他带着商怀晚从山下上来,只待了一会儿就走了;第二次是在柳垂莲翻新后的家里,霍远也只是露过一面,随后便带着商怀晚离开了,自己也只是匆匆瞥到过一下,甚至不敢确定那是不是剑圣。
再然后——没了,这就是她与剑圣唯二的两次交集。
算上今天,才三次而已。
在她的印象中,剑圣神秘、沉默而强大,据说骆先生都不敢直面其锋芒,或许只有自己老妈能在实力上与之相提并论。
而且和自己一样,剑圣也无法使用任何与法术相关的事情——司马钰不知道剑圣是不是和自己一样倒霉,总之她们之间还是有一些共同点的。
“哦?你在那边姓‘霍’?”严洛挑起了眉毛,霍远则沉默不语地望着司马钰,忽然,他的视线移向了严洛,又转头望了望身后的石碑,好像忽然之间明白了些什么。
“哎,可不许插手啊,当年那小子可是和我打过赌的!”严洛见霍远好像猜到了,赶紧从中打断,“除非你想让你的宝贝徒弟输。”
“……与我无关,那是你们之间的赌局。”霍远轻轻叹了口气,想不到清海一直在寻找着的,竟然就在他的身边。
真是造化弄人。
司马钰听着两人打哑谜一般的对话,被搞得一头雾水。她看向了两座石碑,上面的字迹早已模糊不清——就算看清楚了也是没用,她根本就不认识这边的文字。
“你带我来就是为了看这个?”司马钰指着那两座石碑,石碑的周围开满了花朵,“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还有,你们究竟是谁?!”
“严格来说,小玉,你不认识我们。”严洛走到其中一块石碑旁边,蹲下来轻轻抚摸着,“所以这不重要——我带你来,只是想问问你对这东西有没有什么感觉。”
司马钰沉默地瞪了石碑很久,眼珠子里血丝都快瞪出来了,可还是什么发现都没有。
“就是石头嘛,还能有什么感觉?”
“……行吧,就这样吧。”严洛耸了耸肩膀,不再问什么,“你先回车里吧,一会儿我就送你回去。”
“咱先说好,回哪?”司马钰眼睛亮了一下,她不关心别的,只是想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回去。
——这破地方没网络没手机,连个电视都没有,每天除了听严洛讲故事以外就剩吃饭睡觉,这种生活她早就过腻了。
她还有个电视剧没追完呢!学校还有两个让人头大的选修课!再在这里耗下去,回头考试挂了科,赵阎王非杀了自己不可!
“回你来时的地方。”
“哎呦先谢谢您嘞!”听到能回去,司马钰跳起来给严洛一个拥抱,随后蹦蹦跳跳地跑向了车驾——总算是能离开这个破地方了!
看着少女兴高采烈的背影,严洛不禁莞尔,她歪着头问身边的男子:“修禅,清海什么都没想起来?”
“没有,倒是陛下您,怎么会想到把她带到‘这边’来?”霍远更希望知道这件事。
“……啊?”听对方这样说,严洛忽然愣了一下——“不是我带她来的啊?我还以为是你回来的时候顺便带过来的,还想着你怎么带人过来以后就扔那不管了。”
“不是我。”霍远看着严洛的眼睛,轻轻摇了摇头。
“不是你?难道是我那个好吃懒做的兄弟?”严洛立刻就想到了另外一个人,“没有我的批准或者通关文牒,那边的人是不可能来到这边的,能假传圣旨的,也就那个混蛋家伙了。”
正说着,不远处的小溪忽然翻腾了一下,紧接着一个硕大的贝壳从中浮了出来。贝壳慢慢打开,一名与严洛长相极其相似的男子从中走了出来。
那贝壳里,甚至还有一张豪华的大床。
男子打着哈欠走了过来,先是朝两块石碑拜了一下,又向霍远打了声招呼,这才对严洛说道:“姐,这回真不是我,但我让芍药问过鸠儿了,她说确实是收到了你的手谕。”
严洛的表情立刻沉了下来。她看了霍远一眼,后者也是差不多的表情。
“估计是‘那边’的某个蝼蚁想要翻身吧——算了,改天我让人去看看,最近‘那边’确实不太平,正好我也想查查来着。”男子又打了个哈欠,随后看向了两块石碑,有些感慨地说道,“……又是一年的这个时候了,时间过得可真快,一晃啊,一万多年了。”
说完,三人同时沉默了。
是啊,一万多年了。
从打开始皇帝宝藏的那天开始。
自那以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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