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之恒艰难呼吸着，张嘴想解释，就听她不疾不徐复述他之前的话。
“同学，我有女朋友，你想搭讪，烦请找点新意。”
“我只喜欢我女朋友，她世界第一好，我不会给别人机会。”
“如果这是你吸引我的手段，那么很抱歉，我对你没有任何兴趣。”
“……”
陆悠然每说一句话，顾之恒脸色就白上一分，那些他曾经说出的恶语，回旋镖一样扎在他的心口。
他紧咬着下唇，因为过于用力嘴唇流出血，可他却像是浑然未觉，一双眼痴痴缠缠盯着她。
陆悠然能感受到他的痛苦，也能看到他因隐忍而暴起的青筋，但她不打算到此为止。
“顾之恒你有女朋友了？那我又是谁？你告诉我是你的谁？”
陆悠然问出这话时眼眶红的厉害，可她却倔强抿着唇不让眼泪流下来。
顾之恒喉结艰难上下滑动，冷白的面庞上，眼圈红的不成样。
他抬脚试图靠近她，却被她疾言厉色制止：“别过来。”
“乖乖别这样，你这样我害怕。”顾之恒声音艰涩，连带着心脏都难受得发颤。
他内心已经天崩地裂，面上却还要强装镇定。
“顾之恒，你说让我试着相信你，我做了，可是你呢？你凭什么？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陆悠然微微垂下眼，肩膀颤抖，她咽下喉咙里的酸涩，“你凭什么不经过我的允许，抹掉我们之间的回忆？”
顾之恒喉结上下滚动，竭力压下喉咙酸楚，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只剩下急促的咳喘。
“你内心里是不是想说，你那样做是为了我好？”
“可你自作主张的好，经过我同意了吗？”
风鼓起她的病号服，女孩声音破碎，纤弱身体在风中摇摇欲坠。
她的一声声地质问，犹如刀刃刮在心上，顾之恒呼吸急促，声音低沉沙哑，犹如寒风中残喘的枯叶。
“小仙女……对不起。”
陆悠然想听他的解释，谁知等来等去，只有是不痛不痒的对不起。
天台的风刮得她眼睛生疼，眼睫颤了颤，眼中泪水无声地滑落。
“你还打算继续瞒我是吗？”
顾之恒一颗心都要被她眼泪泡胀了，喉咙像是被沙砾刮擦过，火辣辣的疼，哽咽声在唇齿打转，呼吸好几次，只剩下破碎的气音。
他该怎么和她说，他已经药石无医，给不了她期待的未来？
当初死乞白赖缠着她的是他，信誓旦旦说要给她幸福的也是他？
现在却要残忍的告诉她，未来很长，她会遇见比他更好的人？
太残忍了。
两人遥遥相望，她在等解释，他却只字不提。
她有她的倔强，他有他的坚持。
陆悠然站了许久许久，风吹干了她的泪，眼睛干涩又难受。
陆悠然心想，他要是告诉她缘由，顺道哄一哄，自己就既往不咎。
谁知他死犟死犟，闷葫芦似的，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
她被他拧巴劲气坏了，漂亮地杏眼眨了两下，这人很欠揍，她手痒想打人了，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哽咽的命令道：“我腿麻了，你过来抱我。”
顾之恒闻言，眸光惶恐又惊喜，他知道她的脾气，以为还要僵持上许久，谁曾想就这么轻而易举揭过。
在陆悠然作势要跳下高台的时候，顾之恒冲过去紧紧抱住她。
下一秒，他腿软地跟着她一起栽倒，摔下去的瞬间，他用身体死死护住她。
陆悠然跪趴在男人怀里，他胸膛的心脏剧烈跳动，声音响得她觉得震颤。
闻着熟悉的味道，她柔顺地贴近他怀里，手臂自然而然缠上他脖颈。
顾之恒被她抱得喉咙发干，扣住她后颈，低头就准备吻上去。
“啪！”
一道清脆的巴掌声毫无征兆响起，顾之恒左脸硬生生挨了一巴掌。
紧跟着右脸又是一巴掌。
陆悠然打了他的脸还不够，扒开他肩膀的衣服，重重在上面咬了一口。
顾之恒愣住，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见过她这么凶的一面。
明明那个咬人的是她，最后哭的人也是她。
顾之恒感受怀里的湿漉，拳头紧握，死死咬住牙，才止住胸腔里翻涌的刺痛。
“别哭。”他抬手去摸她的脸，却被她偏头躲过。
“别碰我。”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挺在半空。
看着顾之恒惨白的脸，真不动了，陆悠然又气又怒：“让你别碰，你就真不碰？”
“你那么听话的话，那我让你解释，你怎么不解释？”
顾之恒面色一僵，眼眸深邃，眼底带着隐忍的痛苦。
陆悠然才不管他怎么想，抓住他的衣领，用力一扯，唇就贴上他干燥的唇。
她的吻又急又凶，舌撬开他牙关，长驱直入，像是泄愤，又像是寻找安慰。
顾之恒没料到她会突然亲他，呼吸急促，脑袋阵阵发昏。
他伸手揽住她的腰，试图加深这个吻时，却被她无情推开。
陆悠然居高临下看着他，嫩白的手指摩挲着他的唇，目光直直看着他，语气带着不容拒绝：“顾之恒招惹了我，你就要对我负责。”
顾之恒心口酸胀，不敢去看她的眼。
“告诉我，你爱我。”陆悠然不给他逃避的机会，捧着他的脸，在他唇上亲了又亲。
她一边哭一边亲，样子可怜极了。
顾之恒心脏酸软，抬手替她拭泪：“我爱你。”
陆悠然顺势与他十指相扣，像是怕他跑了一般，声音委屈祈求：“阿恒别推开我，好的坏的，我们一起面对。”
“别担心我未来的路一个人走，相比于浑浑噩噩过一辈子，我更想清醒的陪着你沉沦。”
“我们错过太多太多了，今生不要错过了好不好？”
女孩呜呜咽咽的样子，太有杀伤力，顾之恒方寸大乱，心脏痛的快要死过去。
所有的伪装坚强，在这一刻溃不成军。
他想，就这样吧！
“别哭，小仙女，是我错了。我不该自以为是，不该自作主张。”
顾之恒知道自己头脑发热，可看到这样的她，他没有办法不心软。
忘忧失效的那一刻，注定了他所有筹谋失败。
或许。
还存了私心在里面，他实在是太想她了。
“陆悠然爱顾之恒。”少女抽噎着，细碎的声音响在耳畔，“很爱，很爱，比你以为的还爱很多。”
猝不及防的情话令顾之恒浑身一震，他胸腔血液翻滚，喉咙酸涩，到底没忍住落下泪来。
陆悠然察觉顾之恒的拥抱是颤抖着的，愣了一下，随即更加用力地回抱住他。
顾之恒沉默了许久，按住她肩膀，垂头亲吻她的额头：“然然，我陪不了你多久，发病的样子也很难看，我的存在只会给你带来麻烦。”
“你才不是麻烦。”陆悠然强忍着眼泪，她其实已经猜到了，能让他那么决绝推开她，只有他身体出现问题。
可在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她的心没来由一痛。
她唇轻轻翕动，故作从容道：“既然知道剩余的时间不多，那你还一而再再而三拒绝我，你不觉得自己这样的行为很恶劣？”
顾之恒没有回答，而是静静看着她，良久，伸手摸了摸她的脸：“乖宝跟着我，你会很辛苦。”
“我不怕。”
*
陆悠然和顾之恒把事情说开，最开心莫过于温儒林和管家，瞧着两人手牵手回明月斋，两人嘴角就没压下去过。
陆悠然重新搬回明月斋居住，笼罩在明月斋的乌云，顷刻间就烟消云散了。
楚景航离开帝都前单独见了陆悠然一面，他先是向她表达了歉意，不该帮着顾之恒一起瞒她，但同时表示如果重新选择，他还是会站在顾之恒那一边。
那些顾之恒刻意隐瞒楚光耀害他的事，楚景航思忖再三，还是将事情原委一字不落的说了一遍。
他原本以为二叔做了那样的事后，顾之恒会杀了他泄愤，没想到只是让他吃了一些苦头。
甚至这一年多，还拿药吊着他。
“然然，二叔害人害己，就算是死，也是他咎由自取，但，”楚景航顿了顿，眼神中透着钦佩，“但顾之恒能为了你，对二叔网开一面，这样的胸襟不是谁都有。”
“他是个极好的人，是我们楚家亏欠他。”
目送楚景航离开后，陆悠然呆坐许久。
她从重生回来的那一刻起，就是想带顾之恒逃离既定命运，谁知兜兜转转，他还是因为她而命不久矣。
仿佛宿命一般，任凭她如何挣扎，最终还是落进那张网。
陆悠然请了一个星期的假，顾之恒起初很高兴，和她腻腻歪歪一阵，等第二个星期，听说她还想继续请假时，被他义正辞严拒绝了。
“我陪着你不好吗？”
顾之恒宠溺摸了摸她的头发：“乖乖能陪我当然好，但是你不能总陪我，陪我的前提，先要把你的事情做好。”
道理陆悠然当然知道，可顾之恒身体情况摆在那儿，她怕每一次出门的道别，会变成永远的离别了。
陆悠然踮起脚在他唇上亲了亲：“可我舍不得你啊。”
“乖乖回去上学。”
“没有商量余地？”
顾之恒笑着摇头：“没有。”
陆悠然重新回到学校，一整个早上，她都心不在焉，课间时不时看手机，想着顾之恒有没有给她发消息。
实验室里王曼察觉到她异常，等休息的空档，轻轻撞了撞她的胳膊肘：“悠然出什么事？怎么一直不在状态？”
陆悠然收回思绪，歉意地看了王曼一眼：“别担心，我没事。”
王曼迟疑打量她，小声提醒：“一会沈老师会过来，你自己注意着点。”
沈教授平日里脾气好，护犊子，但谁敢在做事时开小差，三心二意，他训起人来也不会嘴下留情。
主打一个奖罚分明。
陆悠然知道沈教授脾气，深深吸了口气，调整情绪，集中注意力做手头的事。
忙起来时间就格外快。
从实验室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半，陆悠然困得打哈欠。
王曼问她要不要去吃夜宵，陆悠然摇头拒绝，拿出手机正打算给司打电话，抬头就见慵懒在倚着车门的男人。
他身材本就优越，宽肩窄腰，大长腿，裁剪得体的黑色高定西服，让他身材更加修长挺拔。
尤其是那张无可挑剔的五官，瘦下来后，越发显得眉眼凌厉，高不可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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