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尸块先是在地上漫无目的地寻找片刻，而后停滞一会儿，似乎终于找到了目标，准确无误地朝宋归程躲藏的位置缓缓流过来。
空气中的血腥味、腐臭味愈发浓烈，宋归程从背包里拿出平安符，做出十足的防御姿态。
他一只手死死捏着那颗眼球，另一只手则紧紧攥住隋书南给他的平安符。
那个平安符已不再像从水里捞出来时那样诡异，就是一个朴素的布袋，里面寄托着求符的人对佩戴之人最纯粹的护佑之情，他握在胸前，想从中汲取一丝力量。
碎肉蠕动的速度越来越快，不过眨眼之间，距离宋归程只剩不到半步。
他闻到平安符散发出来的淡淡香气，思绪却飘到赠与他平安符的隋书南身上。
他后来有用那双眼睛看遍山河日月吗？还是将眼睛归还给妹妹，甘愿沉寂在一辈子的黑暗里呢？
然而他并没有想明白这个问题的答案，碎肉已经移动到他的脚边。
就在要爬上宋归程脚背的那一刻，忽然从他身上绽出一道光芒，虽然不强烈，在黑暗中却足够吸引人。
那摊碎肉发出一声惨叫，而后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倒退，从门缝里飞速退出。
与此同时，宋归程脑海中传来一道电子音：
【d级道具：平安符（已失效）】
生死在咫尺之间，宋归程身上惊出一身冷汗。
外面的黑影似乎察觉了什么，窗外的风骤然刮得更猛烈，“啪啪”得拍打窗户，想要将玻璃窗生生砸开。
连门都在震动。
宋归程瞄了一眼插销锁得严实的窗户，心里暗自庆幸他们睡觉之前习惯性将门窗锁紧。
那黑影大概是受什么规则限制，不能直接攻击待在宿舍里的玩家。
否则双方如此悬殊的实力差，还玩什么游戏，直接传进来的那一刻集体自杀就好了。
【呼，吓死我了，大气都不敢喘】
【忽然觉得梦和别墅里的哥哥实在太温柔太善良了】
【我也是】
【刚才有一瞬间觉得主播要完蛋了】
……
直播间外的宋归程仍然蹲在原地不敢起身，直到窗外的风声渐熄，他才心有余悸地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扶着墙壁从地上站起来。
手中紧紧攥着的平安符随着效力的失去，渐渐在宋归程手中变得透明，直到消失。
另一只手上的眼珠失去了活性，变成了摊在手上的一堆软肉。
宋归程望着这个可怕的东西正在犹豫怎么处理它，小花忽然缘着手臂爬上来，几口把那眼珠吃掉了。
“诶诶诶，”宋归程轻呼，“小花小花，不能随便吃垃圾。”
他赶紧把小花捧起来看了两眼，小花倒没出现什么不适，她伸出小手揉了揉眼睛，说：“妈妈，我好困。”
然后打着哈欠趴在他的手掌上睡过去了。
宋归程：有没有给副本道具看病的医生啊！
他担心地观察了一会儿，发现小花没什么异样，只是单纯地睡着了。
宋归程：“……”
他把小花放进了背包里，小花睡在一大捧红色的裙摆中，发出均匀的呼吸，娇俏可爱。
他此刻居然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成就感。
第二天早上，团队里昨天失去队友的女孩是最早醒的，她睁眼时甚至没听到铃声，身边的人还在熟睡。
她从床上坐起来，双眼微睁，就看到了地上蔓延的大片血迹，从门外流进来，血迹渗透了地面。
她猛然瞪大双眼，颤抖着声音：“啊—啊——”
宋归程本来就在一种半睡不醒的状态，听到女孩尖叫后立马起身，他先看了一眼大惊失色的女孩，问：“没事吧？”
女孩捂着嘴，哆嗦着用食指指向地面的鲜红。
宋归程看到后也愣了，他本以为地上的血迹是昨天那摊碎肉留下的，仔细看了两眼才发现不是，因为那血十分新鲜。
其他玩家也被吵醒，醒来后的反应并不比女孩好太多。
空气中一片死寂，只能听到窗外的风吟唱着诡异的曲调。
小八死死挽住宋归程的手臂，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
“铃——”刺耳的铃声在沉寂的空气中喧嚷，不将一切宁静打破誓不罢休。
宋归程拍了拍小八的肩以示安慰，而后随着105号和111号下床前去查看。
105号小心翼翼地拉开插销，用指尖将门推出一个缝隙，待她看清门外的景象时，不禁惊讶地叫了一声。
宋归程微微蹙眉，将门全都拉开。
——前两天一直带着他们的阿姨此时以一种怪异的方式死在他们门口，她全身上下像被血浇筑过一般，血液流遍全身。
她的五官全被挖掉，原本装着眼珠的眼眶变成了两个血色的大窟窿，满是横肉的脸颊居然全被削掉了，她失去往日的嚣张，化作一具尸体，即便如此，也能从中看出她的恐惧。
“靠……”111号呆若木鸡，骂了句脏话，完全不掩饰自己的惊讶。
弹幕从看到副本恐怖npc死了的那一刻就开始疯狂滚动，一条叠着一条，看得宋归程密集恐惧症都犯了。
【啊啊啊啊啊啊，npc死了啊啊啊，艹，npc死了！！】
【我知道你惊讶，但是你先别惊讶，先让我惊讶一会儿】
【这剧情到底是怎么个发展，我他妈怎么越来越看不明白了】
【谁干的？玩家？】
【哪个玩家有这实力还会被分配进这种低级副本？】
……
宋归程看着她怪异的死相，头皮一阵发麻。昨晚的黑影干的吗？但是他们俩不是同一个阵营？还会自相残杀？
“哒、哒、哒”
从走廊另一头传来一阵脚步声，悠闲自如，信步闲庭，仿佛漫步在自家后花园。
宋归程不由自主地朝声音的来源处望去，走廊里一片静默，只剩下皮鞋踩在木地板上的声音。
天边泛起一小片鱼肚白，如鲜花绽放，又似水波四散在天空之中。
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容地慢慢向他们走来。
每走一步，宋归程的心就跟着颤一下，仿佛他没有踩在地板上，而是踩在他的心上。
那是一种说不清的感受，宛若海底也藏着春日的惊蛰，终于在一个风雪俱灭的日子里，于温和中疯长出暴烈的花。
宋归程定定地看着，巫止那双眼睛似乎有琉璃碎裂在其中，又仿佛陨石于中坠落，不染尘埃。
他面若寒星，冰冷的目光扫过玩家，众人瞬间噤若寒蝉。
巫止轻松地绕过地上的尸体，脚下亦没有沾染半分血迹：“同学们，你们的老师出了一点……小意外，接下来，由我来担任你们的指导老师，我姓吴。”
吴？宋归程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吴，不就是巫的谐音吗？！
巫止像一个尽职尽责的npc，说完自己的台词，转身利落地就走了，只留下玩家们相顾无言。
“算了，”105号叹了口气，“至少他长得人模人样。”
宋归程不欲说话：虽然他长得人模人样，但是他不干人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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