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湛依偎在冷月翎温热的颈窝里，呼吸渐渐变得绵长而均匀，带着哭闹后的深深疲惫，终于沉沉睡去。
嘴角那抹满足的弧度，如同暴风雨后初绽的微光，脆弱却真实。
冷月翎低头看着他沉静的睡颜，感受着他身体完全放松的重量。
暖雾氤氲，将他苍白的脸颊也蒸腾出一点淡淡的粉晕。
她维持着这个怀抱的姿势，又静静坐了一会儿，直到确认他已完全睡熟，不会再被惊醒。
该带他离开这里了。
池边虽铺着绒毯，但终究不是安寝之处，湿气也重。
她小心翼翼地动了动有些发麻的手臂，尝试着将怀里的启湛稍微抱起来一些。
动作极其轻柔，生怕惊扰了他的好眠。
然而，即使是如此轻微的动作，沉睡中的启湛也像是有所感应，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无意识地更紧地往她怀里缩了缩，发出了一声含糊的、带着依赖的鼻音。
冷月翎的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
她停下动作，耐心地等他再次安稳下来，才继续。
她一只手稳稳地托住他的后背，另一只手绕过他的膝弯，再次将他打横抱起。
这一次，动作更加娴熟，也更加珍重，如同捧着一件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
裹着他的宽大浴巾有些松散，她小心地调整了一下，确保将他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安睡的脸庞。
池边的水汽沾染了浴巾的边缘，带着湿意。
她抱着他，步履沉稳地走出浴池范围，走向内殿那张宽大舒适的床榻。脚步放得极轻，几乎听不到声响。
将他轻轻放置在铺着柔软云锦被褥的床榻上时，启湛的身体微微动了动，似乎有些不适应离开温暖的怀抱。
他无意识地侧过身，蜷缩起来，一只手还下意识地攥住了冷月翎还没来得及抽离的衣袖一角。
冷月翎的动作顿住了。
她看着那只紧紧抓着自己湿漉漉衣袖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即使在睡梦中也不肯放松。
那依赖的姿态，无声地诉说着他内心深处的不安。
她放弃了抽离衣袖的打算。
俯下身，动作极尽轻柔地，将他身上那裹着的、边缘微湿的浴巾一点点解开、抽离。
睡梦中的启湛似乎感觉到了凉意，身体微微瑟缩了一下，但攥着衣袖的手依旧没放。
冷月翎立刻拉过旁边早已备好的、同样被暖炉烘得松软馨香的锦被，仔细地盖在他身上，掖好被角，将他整个人都妥帖地包裹在温暖的被褥里。
暖意包裹，启湛紧蹙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攥着衣袖的手也微微松了些力道，但指尖依旧勾着那片湿冷的衣料。
冷月翎看着自己依旧湿透、紧贴在身上的衣服，又看了看启湛勾着她衣袖的手指。
她沉默了片刻。
最终，她没有选择强行抽离衣袖去更衣。
她只是就着这个被“禁锢”的姿势，侧身坐在了床沿。
湿冷的衣料贴在皮肤上，寒意丝丝缕缕地渗入，但她浑然不觉。
她的目光，只专注地落在启湛沉睡的脸上。
殿内的烛火暗了些，只余下温暖朦胧的光晕。
她伸出手，用指背极其轻柔地、如同拂过最娇嫩花瓣般，再次拂过他微凉的脸颊和红肿未消的眼角。
指尖传来的温热触感，让她心中那点因湿冷带来的不适也烟消云散。
启湛在睡梦中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存在和安抚，无意识地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身体在被褥里蹭了蹭，寻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那只勾着她衣袖的手，也终于彻底放松下来，滑落在锦被之上。
冷月翎这才轻轻抽回自己的衣袖。
湿冷的布料离开他的指尖，并未惊醒他。
她站起身，动作依旧极轻。
她没有立刻去换下湿衣，而是走到烛台边，将最后一盏跳跃的烛火也轻轻捻灭。
殿内瞬间陷入一片温暖的黑暗，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微薄月光，勾勒出床榻上那个安睡身影的轮廓。
黑暗中，她静静地站在床边，凝视着那沉睡的身影良久。
确认他睡得安稳，再无惊梦之虞后，她才悄无声息地退到屏风之后。
很快，屏风后传来极其轻微的、衣料摩擦的窸窣声。
她以最快的速度换下了那身湿透冰冷的常服，换上干燥柔软的寝衣。
当她再次悄无声息地回到床边时，身上已带着干净温暖的皂角清香。
她没有立刻躺下，而是再次俯身，借着朦胧的月光，仔细地掖了掖启湛肩头的被角，确保他周身都被暖意包裹，然后，她才掀开锦被的另一角，动作轻缓地躺了进去。
床榻宽大，她却并没有刻意拉开距离，而是自然地靠近那个散发着温暖气息的身躯。
她伸出手臂，隔着锦被，轻轻环住了他，将他虚虚地拢在自己的气息范围之内。
启湛在睡梦中似乎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和温暖的靠近，无意识地翻了个身，竟主动地、像寻求热源的小动物般，朝着她温暖的怀抱拱了过来，最终将头枕在了她的臂弯里，脸颊贴着她的肩膀，呼吸均匀地洒在她的颈侧。
冷月翎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瞬，随即彻底放松下来。
她感受着臂弯里沉甸甸的依靠感和颈侧温热的呼吸，一种前所未有的、名为“圆满”的安宁感，悄然弥漫心间。
她微微侧过头，一个极其轻柔的吻，如同羽毛般，再次落在他的发顶。
“睡吧。”
她在心底无声地说，拥着怀中安睡的君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殿外，风雪不知何时已停歇。
万籁俱寂，只有殿内两人相依的呼吸声，在温暖的黑暗里，交织成一片无声的、温柔的海洋。
所有的风雨，似乎都在这一刻，被彻底隔绝在了世界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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