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砚舟看着对他毫无防备之心的段乘渊，许久，轻轻叹了口气，无奈地揉了揉眉头。
他的人生真的是乱如丝麻，说不清也理不透。
他们两人之间横着太多东西。
他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段乘渊。
十二年前。
段乘渊突然兴冲冲地跑来找他，在他脸上盖了个章，说长大后要当他的夫郎。
他当时懵了，手中的书滚在地上都没发觉。
他问段乘渊为什么要做他的夫郎。
段乘渊当时很天真地说，因为想和他一直在一起。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段乘渊亮闪闪，满怀期待的眼神，鬼使神差地应了下来。
自从那天应下来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段乘渊……
他以为他能忘记这段记忆，把它当作一个戏言。
但是却从未忘记。
十二年中，每一个生活的细节，总让他想起记忆中那憨厚可爱的笑容。
如此反反复复，周而复始，直至如今，越发深刻。
尤其是今日再一次看到段乘渊时，内心就越发乱了。
方砚舟低头看向渐渐滑落在马车毯子上的段乘渊，抬手轻轻碰了碰他的面具。
现在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
他知道他其实不是什么女子，而是男子。
说要娶段乘渊做夫郎这件事，现在想想，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如果段乘渊发现他其实是男子，会怎么想？
还会像以前一样喜欢他吗？
可是，这些年来压抑的感情，怎么可能说忘就忘。
偏偏现在女皇陛下一直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他不敢和段乘渊牵扯上太多，就怕会殃及到段乘渊。
方砚舟不由叹了口气。
谢兰泽对他的心思，他们两人可以说是心照不宣，只是没有摆在明面上，不曾挑明罢了。
如果他对段乘渊太关心，从而惹急了谢兰泽，对谁都没有好处。
圣意难违，到时候谢兰泽真的破罐子破摔，不顾一切后果把他弄进宫里，他哭都来不及。
天下没有馅饼会掉下来，谢兰泽现在宠爱他，放任他的一切举动，不过是因为对他有私心。
等谢兰泽发现他骗了她，发现他是男子那天，也不知道会是什么结局。
如果谢兰泽真的对他情根深种，或许会留他一命，如果……
果然和皇家扯上关系，利用他们的权利，终究是要付出代价。
看来他要好好隐瞒他的身份才行……
“大人，到了。”
方砚舟收回思绪，垂眸看向已经睡得昏天地暗的段乘渊，张了张嘴，想开口叫醒他，话到嘴边又停了下来。
他小心翼翼地把段乘渊的上身从他腿上挪开，下了马车之后，示意段乘渊的手下将他背回去。
然而，秦朗才刚靠近段乘渊，手碰都没碰到他。
原本应该熟睡的段乘渊却猛地抬手，势如破竹，直击秦朗面门。
毫无防备的秦朗来不及反应，没有避开段乘渊的攻势。
还好，段乘渊的手快碰到秦朗面门的时候，方砚舟的声音突然在他们耳边响起：“段乘渊。”
声音明明没有一点威慑力，段乘渊的动作却猛地停了下来，抬眼，茫然地看向秦朗身后的方砚舟。
秦朗耳边的风声停下，连忙后退，躲在方砚舟身后。
娘的，太恐怖了。
还好这位大人出声及时，不然差点就把命交代在这。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直觉告诉她，这位大人肯定能安抚好将军，所以就下意识躲在这位大人身后。
果然，刚刚还恐怖如斯的将军，顿时变得比小白兔还乖巧。
他身体绷直着坐在马车上，刚刚收回的手放在两只膝盖上，指尖蜷了蜷，看着方砚舟，也不说话。
方砚舟咳了一下，伸出手：“来。”
段乘渊见此，犹豫了一下，随后试探地抬起手。
指尖触碰，交叠，而后轻轻地握住他的手。
方砚舟把段乘渊带下来后，本想把手抽出来，却被他握得更紧。
“砚舟姐姐……别走……”
不要走，不要用那么陌生的眼神看他……
身旁的侍从和秦朗眼神游移，假装没看见一样，看天看地，就是没有看他们两个人。
侍从：原来大人喜欢的是段将军这种类型，这口味未免也太重了吧，怪不得……
秦朗：原来将军早已经有心上人，怪不得在军营中如此洁身自好，片叶不沾身，啧啧啧，回去一定要跟她们说说……
“我不走，”方砚舟轻咳一声，不想跟醉鬼争辩，只能放任其举，牵着他的手：“回去吧。”
守在院子里的侍从看到方砚舟手里牵着个人回来时，眼睛瞬间瞪大，仿佛看到了什么令他难以置信的事情。
这……他们大人这是开窍了？
然而，还没等他为他们家大人开心，在看到段乘渊脸上的面具时，他仿佛看见了鬼一样，全身的血液一下子冲向了头顶，吓得他说不出话来。
这……这……太吓人了。
方砚舟领着段乘渊进屋：“去熬些解酒汤来。”
侍从回过神来，连忙道：“是，大人。”
侍从走后，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
那个鬼面具太恐怖了，而且还是大晚上的出现在他面前，差点吓得他走不动道。
还好有丞相大人在。
不过，丞相大人带回来的这个人，怎么这么像他们嘴里传出来的段将军。
如果是这样的话……
丞相大人和段将军，两人孤男寡女待在一起……
不行不行，这种想法还是烂在心里好。
侍从没敢再想下去，甩了甩头，去厨房弄解酒汤。
方砚舟让段乘渊躺在他的榻上，随后蹲在地上替他脱掉靴。
整个过程，段乘渊都听话得不得了。
这时，侍从也把解酒汤端了进来。
方砚舟的身体太过于虚弱了，站起身子的时候，感到头昏昏的，身体还晃了晃：“放桌上，出去吧。”
还好，很快又恢复了过来。
段乘渊发觉他身体的姿态，指尖动了动，没有吭声。
侍从表面目不斜视，语气平静：“是，大人。”
内心却在疯狂刷屏，尖叫出声：天啊，他那尊贵又风华绝代的丞相大人这是在做什么？亲自给段将军脱靴？那等下是不是要亲自喂段将军喝醒酒汤？！啊啊啊啊啊，段将军何德何能啊！！！
何德何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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