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咔嚓……
胡锦彦已经泪流满面，那些怪物……
那些怪物正在吃他的父母……
他那可怜的老父母死前都没有惨叫过一声，可能是害怕吓到他，害他绷不住。
可是，听着这样的声音，胡锦彦又怎么藏得住？
那些怪物简直不是人。
他的父亲已经头发斑白了，都还在世家和御卫队之间周旋，力图挣钱给他娶妻成家。
他母亲一如既往地辛劳照料家庭，连背都弯了。
这一刻，胡锦彦才意识到自己一直理所应当地享受着父母的付出，就连到现在的生死关头也是如此。
他的父母到死都在担心着他的安危。
他们比谁都更希望他这个无能的儿子活着。
他的手指甲深深地掐进了头里，掐出了血痕都没有松开。
对比起为他倾尽一切的父母，他只能躲在衣柜里生生地听着他们被怪物吃掉，害怕得只会流眼泪什么都不敢做。
这一刻，他被仇恨惹红了双眼。
吱呀一声，隔壁房间的红眼怪物都停下来了。
他们本来正啃咬着手上的断臂残肢，享受着人类的血肉，忽然听到了细微的响动。
隔壁房间的猎物是等不及想逃了吗？
他们对视一眼，同时放下手上的食物，往外走去。
一出门，走在最前面的一个就被胡锦彦的一根木杆给戳到了脑袋里。
只见那怪物露出似是疑惑的表情，当着他的面拔掉了那插入了眼眶的木杆。
眼珠子被戳在木杆上，他却毫无反应。
只微微一歪头，看着胡锦彦的另一只眼睛又充满了对食物的渴望。
他们满嘴是血，他们很饿，胡锦彦看着这些人这才意识到自己是真的没办法和他们抗衡。
他双腿软得站不起来，扑通一下栽倒在地上。
眼看着无数双沾满鲜血和细小肉碎的手朝他伸来，他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意料之中的疼痛没有出现，他甚至怀疑难道死是没有任何知觉的吗？
他尝试着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到那些怪物的手就在眼前。
他们像是被什么东西定在了原地，眼里依旧是那嗜血的目光，却没有伤害他。
他颤抖着爬了出去，想要捡起那根木杆偷袭他们，却听到一道苍老的声音：
“年轻人，你杀不了他们。快跑，去北市胭脂铺。”
胡锦彦听着这声音眼眶一热，他想起了他的老父亲，看着虚空泪流满面：“爹，是你在保佑我吗？”
“别说胡话，快跑！我撑不了多久。”赵辰催促道。
“好。”胡锦彦提着木杆朝楼下跑去。
那整扇被砸掉的大门敞开着，外面到处都是游荡的红眼怪物和各种异兽。
他又开始觉得腿软，怪物横行的世界他真的能跑掉吗？
像是感受到他的迟疑，赵辰只说：“孩子，你只管跑，一往无前地往目的地跑，其他的交给我就行了。”
胡锦彦听到这番话，浑身像是被暖水泡过，在他小时候，他的父亲也对他说过类似的话。
心头生出了一点勇气，他深吸一口气，举着木杆就冲了出去，冲进那个满是怪物的世界里面。
他一步没停，一往无前地朝北市冲去。
那些怪物都看着他，但没有一只朝他攻击过来。
他没有去想为什么，只是一直跑、一直跑，跑到那个安全的地点。
他没有发现自己身上包裹着一层淡淡的金色的光，它就像长辈的爱一直在默默护佑着他。
*
北市胭脂铺，也就是一开始魏文熙刚进勉山之时，碰巧进入的那个铺面。
里面的一对夫妇正在不断地把人安置在铺面后面的一个操作棚里。
操作棚的地板上有一个暗板，费力拉开就能看到里面有一个地下室。
如今那些被赵辰护着过来的人都被安排进地下室里。
这个小小的操作棚表面上是制作胭脂水粉的地方，实际上是赵辰的产业。
当年赵辰为了给妻子研制合用的香膏和胭脂，就收了这个小作坊。
后来，他昏迷之后，就一直庇护着这个小作坊，想在滇西给赵小花留下最后一个藏身之地。
他在小作坊设下结界，敢说就连虞卜清都不可能攻破，而且能够隔绝一切气味，没想到今日会用来紧急安置这些被怪物追杀的滇西平民。
当初，胭脂铺的夫妇看到魏文熙过来查探，便是想给她递一些消息，只是中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双方也都抛诸脑后的。
好在大家都在做同样的事，救百姓于危难之间。
胭脂铺的小夫妇忙得脚不沾地，不断地将在赵辰庇护下赶来的平民带进地下室。
地下室偌大，他们安排了一开始就警示大家注意怪物的孟雄帮忙在底下带路，顺便维持秩序。
孟雄也是从赵辰的庇护下赶过来的，他本来沿路一直跑，就想给那些安宁坊的人一个提醒。
没有人理他之后，他就独自往北市的方向来了，只是还没走出安宁坊，他就被异园放出来的几株食人花给围住。
那些花朵朝他张开大嘴，要将他一口吞了。
这时，一道金光笼罩了他，生生让他欣赏了一番这朵食人花嘴巴的内部结构，差点没把他吓死。
之后，他就一直帮助北市胭脂铺收留赶过来的平民。
他人高马大，而且在农场也有管理的经验，这样的活儿干起来也就得心应手。
他其实也很感动，本以为自己的努力都是徒劳，没想到在滇西内乱之际，还有人愿意这样庇护他们，不管是谁，他孟雄都感恩戴德。
胡锦彦来到的时候，就是这样一片光景。
胭脂铺同时到了好几个跟他相仿的避难者，大家身上都沾着鲜血，显然都是从怪物嘴里救下来的，就连惊恐的表情都一模一样。
他看着小小的胭脂铺，还担心够不够这几个人待。
胭脂铺老板娘简单跟他们说了一下在这里避难的秩序，就把他们引到了后院的操作棚，交给了孟雄。
跟着孟雄一看，原来地下已经安置了这么多人，他才觉得自己原来并不特别，只是难民中的一员罢了。
可是，他握紧拳头，对着孟雄的后背道：“我能不能帮忙做些什么？”
“你想做什么？”孟雄反问。
“我们可以去杀那些怪物。”旁边一个年轻人忍不住插嘴。
是的，他们都是刚刚失去了亲人的人，他们见识过神力，知道那些怪物根本伤不了他们，那为何不杀掉那些怪物呢？
“对，杀掉那些怪物，其他人不就不用避难了吗？”另一个年轻人也忍不住站了起来。
只有那些有些社会阅历的人冷冷地瞥了他们一眼，他们都明白这些年轻人只是想伺机给自己的家人报仇，一腔热血无处可发，无法忍耐包裹着自己的那种无能的感受。
胡锦彦刚想附和，孟雄却大喝一声：“给我老实待在这里，不要添乱。”
那气势非常人能比。
其实，他的内心比谁都担忧，这些年轻人连对手的实力都没摸清楚，就想逞匹夫之勇。
“可是……”还有人想要争辩。
外面忽然传来老板娘惊慌的喊声：“快，快帮忙，老板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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