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周庭樾随手理了理腿上的黄袍，面色威严。
“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周凛一身玄衣跪地行礼。
相貌俊逸，墨发高高束起，虽然已过不惑之年，但浑身透着一股刚毅之气，英姿勃发。
周庭樾弯了弯唇：“二叔请起。”
周凛起身后，微微颔首：“皇上，先皇遗腹子一事臣在回宫路上有所耳闻。”
“哦？二叔有何见解？”
周凛道：“今时不同往日。我北凉国富民强，天意命格之说不可全信……”
他往前跨了一步，目光坚定，语气铿锵有力：“臣以为，兵强胜人，人定兮胜天！”
这话一出，殿内一片哗然。
周庭樾听了热血沸腾，双手重重拍了拍大腿，‘噌’一下从龙椅上站起来：“此言甚好！深得朕心！”
登基以后，面对周子期的去留，皇帝一直谨言慎行。
身居高位，但事事并非他说了算。
如今淮南王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这样一来，站在皇帝身后的人又多了一个。
这条帝王之路，若是有二叔周凛相助，必然会好走许多的。
众臣心里虽有异议，但淮南王刚回宫，势头正旺，谁也不愿驳了他的面子，此事又搁置了下来。
迟迟没有定论。
周凛缓缓抬起头，眼神略过皇帝，目光直直定在萧鹤野身上，久久不肯移开。
眸子里晦涩不明，像是挑衅，也像是宣战……
萧鹤野淡淡掀了掀眼皮，嘴角噙着莫名笑意，亦是不动声色的和周凛对视上。
萧鹤野一时摸不透淮南王这般说辞，到底意欲何为。
难道他和皇帝一样，也想要保住先帝的遗腹子？
但，好一个……
人定兮胜天！
萧鹤野眼眸突然亮了起来，看来此人不但文武双全。
而且，胆识过人，谋略过人，才智过人……
若是北凉江山落入他手里，恐怕周凛第一个要对付的人，非萧鹤野莫属了。
谁让萧鹤野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奸臣呢？
啧。
事情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萧鹤野从来不会惧怕对手太过强大，他只怕……
对手羸弱不堪，玩起来没劲，若是两三下把人玩死了，难免心中失望失落。
……
下了早朝，回南苑的路上，李寻跟在他身后一脸担忧。
刚才发生的一切，李寻尽收眼底。
他左右环顾一圈，四处无人。李寻走上前去，小声说道：“主子，这淮南王看您的眼神不太友善。”
“咱家看出来了。”萧鹤野淡定回答。
李寻：“若是淮南王和皇上联手想要对付您……这恐怕是个大麻烦。”
“你是说，淮南王想除掉咱家？”
李寻不敢吭声，只是默默点头。
萧鹤野顿住脚步，如墨的眼眸中满是不屑与嘲弄：“无所谓，想杀咱家的人多了去了。”
“他们想杀了咱家，咱家亦想杀了他们……”
“到最后，是死是活，且看谁强谁弱了。”
萧鹤野说完这几句话头也不回的潇洒离去。
只留下李寻愣在原地。
许久……他都没有从萧鹤野的话里走出来。
这是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更是藐视天下，漠视生命的霸王风范。
李寻想，他日若是督主成为天下之主，那北凉肯定是另一番光景了。
好还是坏尚且不论。
只是……
这天道与霸道，到底哪一条才是北凉最好的出路呢？
*
正值日中，太阳正烈。
萧鹤野手持一把九天揽月鎏金黑色折扇，刚走出御花园一小截，还未到太液池边上。
“掌印！”
萧鹤野循声转头望去，就看见苏媞月领着听雨楼那两个小宫女正好从永寿宫方向过来。
他站在原地，远远的看着她提着裙边朝自己快步走来，嘴角微扬。
先皇和太皇太后的丧期未过，苏媞月身上仍然一袭素白罗裙，裙边绣着淡粉色的荷花。
她眼睛弯成小月牙形状，看起来心情不错，脚步轻快，步步生莲。
苏媞月看了一眼他手中的折扇，想也没想便抢了过来，遮在自己头顶上方，娇声娇气的说了句：“萧掌印，顺道吗？”
这话倒是有些多余了，两人几乎同吃同住，怎么不会顺路呢？
“嗯。”
萧鹤野极其宠溺的哼了一声，然后轻轻抬手，再次将折扇夺了过来，然后扬手亲自替她遮住阳光。
苏媞月歪着头认真打量了他一番，关切的问道：“萧掌印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怎么？早朝不顺利吗？”
萧鹤野摇了摇头：“没，很顺利。”
他盯着苏媞月那双闪闪发光的眸子，“娘娘看起来心情不错，怎么，是有什么好事吗？”
“太后今早召我们去了一趟永寿宫，虽说只是闲聊，但我却听出了太后话里话外的意思。”
萧鹤野问：“哦？”
苏媞月道：“太后似乎想要给皇上选皇后，但现在因为先帝和太皇太后丧期未过，此事也就随口一说。等丧期一过，估计就快了。”
“这倒是有点意思，不知太后相中哪家的姑娘了？”
“应该是兵部尚书姜准的女儿，姜敏。”
“姜敏……”萧鹤野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轻声笑了笑 ，只觉得有意思。
太后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她想要用这个所谓的皇后之位，替周庭樾谋一些势力。
世人皆知，兵部掌管北凉军令，军械，兵籍甚至关乎北凉大小武官和将军的选用和调遣。
别说是太后了，现如今，朝中多方势力都想拉拢姜准。
还有。
萧鹤野淡淡的看了一眼身边的苏媞月，眼底一片幽暗。
兵部管军中一切事宜，户部管北凉财政。
如果区区一个姜敏都被盯上了，那他这个可爱的小太妃，难免也会被有心之人盯上吧。
毕竟，苏媞月可是户部尚书苏穗之女。
到时候皇上圣旨一下，苏媞月与这皇宫的一切划清界限，成了寻常女子，到时候还不知道会有多少心怀不轨之徒来跟自己抢人呢。
啧。
光是想想，萧鹤野就已经开始头疼了。
不过，仔细想想，萧鹤野许久没有杀人了。
跟他抢女人？
萧鹤野倒是想看看，谁这么想不开，敢打苏媞月的主意。
苏媞月望着他出神，心生怀疑，一脸严肃的盘问道：“我刚说完姜敏这个名字掌印就走神了，怎么，莫不是你认识她？”
“还是说萧掌印见过她？”
苏媞月皱了皱眉，听闻这姜敏在永安也是出了名的美人，只是她比苏媞月还小两岁，不然的话去年礼聘名单上肯定有她的名字了。
萧鹤野漫不经心的摇摇头：“娘娘，天地可鉴，我对别的女人一点兴趣都没有。”
“我可是只对娘娘忠心耿耿。”他低下头来，轻轻凑近她耳边，低声威胁道：
“你若是多看别的男人一眼，我就把你眼珠子挖出来，然后……吃进肚子里去。”
苏媞月白了他一眼：“萧掌印肯定是杀人杀太多，走火入魔了……脑子里全是些瘆人血腥的想法。”
萧鹤野刚才那些话，若是被以前的苏媞月听见了，肯定要被吓的哭哭啼啼。
可如今，苏媞月却一点也不害怕了。
那些吓唬人的话，还有那些要死要活的话，凡是从萧鹤野嘴里说出来的，苏媞月一点都不怕了。
这大概就是，有恃无恐。
被偏爱的是她，有恃无恐的也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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