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各个科的老师都在评讲试卷，到今天，都差不多讲完了。因为刚刚出了成绩，各个科的老师对顾初彻底活络了起来，几乎，挨个老师都要抽她一遍起来回答问题。
连校门口的红榜也更换了，理重班好几个嘴巴大的学生去外边乱吹，说他们班又来了个学神。
万主任趁着课间都来班里对顾初进行一顿夸大其词的表扬，嘴巴咧得闭不拢。
作为学霸的自觉，顾初很是谦虚。
比如，“顾初，可不可以给我讲讲这道题啊？”唐萱拿着数学习题穿过半个教室过来，肉肉的脸上还带着一丝忐忑，小心看了眼顾初。
顾初笑着点点头，现在正是晚自习的课间，吵闹不已，她拿过唐萱递过来的习题册。
“你看啊，求取值范围。f(x+1)=2f(x),那么f(x)=2f(x-1)……”
“顾初，外面有人找你。”涂月慢吞吞走到顾初桌前，神情怯怯。
顾初和唐萱同时看向她。
顾初问：“谁？”
涂月眼神躲闪，支支吾吾道：“你，你出去，就知道了。”
顾初皱眉，歪着头看向后门，后门只有几个男生在打闹，没有认识的身影，她又看向前门，前门也没人。
谁找她？
涂月偷偷瞟了眼顾初旁边的位置，干净的位置空空如也，那个少年不知道去哪了。她有些失落，又看向顾初，她觉得顾初有些防备，就催促：“你，你出去看看吧，我回位置了。”说完，她走了。
唐萱见状，很是善解人意的说：“顾初，你先去看看吧，我下节课再来问你也行。”
顾初点点头，顺手带上了一支笔，从后门出去。
李甜、姚思思、梅云正歪歪斜斜靠着栏杆，靠着教室墙这一面的则是袁航和他的两个小跟班。顾初皱眉，手捏紧了笔身，想转身回教室就被李甜冲上来一把拉住。
走廊上并不安静，甚至喧闹，有不少人都往这边看过来。
“好朋友，怎么见着我就走呢？”
顾初低头看着拉住她手腕的手，纯粹的厌恶爬上心头。
她甩开了她的手，转身，面无表情。李甜和她差不多高，直视那双眼睛，她看清了那双眼里的恶意和嘲讽。
两年半，李甜，真是好久不见。
“我的顾顾可是变好看了呢，现在找到爸爸了吗？”李甜面对她，歪了歪头，作出一派很为她考虑担忧的样子。
袁航嘲笑出声：“要是没有，可以认我啊，我不缺孩子。”话落，其他几个人也笑成一片。好几个要路过这边的人很是好奇，他们在干什么，但又怕被袁航和李甜盯上。
常中对校园暴力容忍度为0，但没有确切证据，谁也不敢去告老师。再说告了老师在学校还好，出了学校，那外面呢？他们只是普通学生，不想沾上麻烦，只能匆匆又小心走过。
顾初没说话，依旧面无表情。
“好朋友，我们好久不见了吧？这种环境不能好好叙叙旧，要不然放学了赏个脸，我和我男朋友请你吃饭怎么样？我可还记得你喜欢吃什么……”
“你到底想干什么。”顾初平静地问，拇指指甲却快要掐进皮肉里，隐忍着怒气。
李甜为她打断话有些不满，但迅速收拾好了表情，拍了拍她的肩，附耳道：“我想干嘛，顾初，你不知道吗？”
我要你不如我，我要你跌入深渊，我要你像我当初那样受尽白眼，我要你生不如死。
李甜说完，对她甜甜一笑：“顾顾，记得哦。放学我等你，不然明天开始，会怎么样我也不知道了呢。”
刚说完预备铃响了，在走廊上的学生也回了教室，准备上第三节自习。李甜得意洋洋得带着袁航走，袁航却在走过顾初时，猛地撞了一下她的肩膀。
顾初肩膀被撞得有些疼，反射性朝后退了两步，随后又被撞上门框，发出闷响。
“操，袁航，你欺负人欺负到我们班上来了是吧？”程砾暴怒的声音从另一端走廊传来。这一声，把许多人给吼了出来，伸着脖子昂着头看热闹。
要走的一群人集体一怔，袁航缓缓转身。
一阵风从顾初身边刮过，她还没看清楚那道黑色的影子，就只听见沈易轻飘飘的话:“你再撞她一下试试。”
明明声音不怎么沉，语调还有点上扬，却让人能感受到隐藏的怒火。
周边气压极速降低，沈易半笑着，阴着脸，暴风雨的前奏。
他比袁航高半个头，此刻眯了眯眼，轮廓凌厉，透着危险。
袁航几个被唬到了，走廊的灯把沈易照得格外渗人，加之人又高，睨着人的时候很有压迫感。其实沈易在常中很有名，特别是初中的时候，谁都知道初中部直通班有个主任儿子，练过格斗，散打最厉害，打架生猛，连高年级学生都得绕道走。但自从进入初三后收敛了不只一星半点，直到高中都没惹过事了，大家也就渐渐淡忘，以前可是校霸的他。
袁航两个跟班和李甜三个女生心有戚戚。
男生清楚的知道他们打不过沈易且背景没他强。
而女生，又怕又觉得沈易帅，不是一般人可以驾驭得住的帅。
袁航为了面子，认定沈易肯定不敢动手，梗着脖子说:“怎么了？我就撞怎么了？！”
气氛降到冰点，众人屏息。程砾和许昕都在心中为袁航祈祷，一般沈易手握成拳，青筋暴起，有时候怒气反笑，沉着脸时就是要打人了。旁的人不知，他们可知道沈易打人是有多可怖。
眼看着这一点就着的气氛，顾初一把拉住了沈易的胳膊，她这才发现，他的手臂这会多么刚劲有力，隔着不薄的衣服都摸得出那股强大的力量。
“同桌，上课了。”她语调没有对李甜那么冷了，反而一种温软。李甜磨了磨牙，心里骂着，贱人果然是贱人。
顾初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也不想知道，拉着沈易的用了点劲，把他扯了扯。
沈易压下一口气，再次警告而阴沉地盯了袁航一眼。
回到位置上，班上有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从他们的神情中可以看出，他们是在讨论新学霸到底怎么和李甜袁航扯上关系的。沈易和新学霸看起来关系很好，之类的。
许昕本来不想问顾初的八卦的，但看今天这架势，她不得不问了。
“诶，顾初——”
“顾同学，你怎么和他们扯上关系的啊？”被程砾登了先，许昕瞪了眼他。
程砾没看见许昕的眼神，直直的问。他们就课间去了小卖部一趟，一回来就看见那一幕，真是让人气愤。程砾十分瞧不上袁航那些做派，要是给他逮住把柄，早晚给袁航扒层皮下来。
顾初无意识地再次把左手覆上了右手背上的那个小点，蓝色小点被之前抠出的血滴子结了痂，她又把它扒开，顿时嫩肉再次渗出了点血点子。
沈易眼睛一眯，紧紧瞧着顾初神色紧张、抿嘴不言和不怕痛地抠手。
他长腿一伸，踢了一下程砾的椅子腿，没了平时的笑意：“转过去。”
等程砾不满地转过去后，沈易一把拉过顾初的右手，他这才发现，她小指和无名指指关节之间有泛着蓝色的小点，只不过此刻已经血肉模糊了一些，原来她在抠这个。除此之外，她的食指侧面也有指甲印子，有破皮的迹象。
沈易皱眉，抬眼望她，声音裹着冰渣子：“不痛么？”
顾初被这一举动，还震得一愣一愣的，呆滞地回话：“不痛。”
沈易叹了口气，从兜里摸出创可贴，撕开包装，低头一点一点动作温柔地给她贴在伤口处。之前他就发现了，她喜欢抠手，特别是目光空洞的时候。
贴完这些，沈易才抬头，声音略微沙哑：“顾初，别老是骗人。”
顾初呼吸一窒，桃花眼睁得大大的，看着他。
忽然她想起了以前曾志远说的那句话：自古同桌出暧昧。
那时他们没有同桌，顾初还记得当时笑着打趣：“让老班给你安排一个暧昧来。”
十七八岁的年纪，心动可以归为青春期的萌动，喜欢也很正常，因为我们年纪太小了，可以肆无忌惮说喜欢，不用考虑以后的柴米油盐。可我们也忘了，我们太小了，许下的一辈子和永远，走不远，也到不了一辈子。
但，这一刻，顾初很想，很想，对沈易说：“我以后多多努力，你要不跟我走吧。”
明明只是教室里最简单的白炽灯，却硬生生打造出了舞台剧的效果，气氛在升温。顾初吞了口口水，眨巴了眼睛，说：“沈易，你是不是感冒了，怎么感觉你脸在冒热气？”
沈易：“……”
晚自习结束后，顾初照例和沈易他们一路走，关于李甜的威胁，管她呢。许昕拉着她的胳膊，欲言又止，最后到校门口坐上司机的车都没问出那句：“顾初，你是不是有秘密啊？”
顾初不傻，她看得出来许昕想问什么，可她不想说。
早在十二三岁之前，她的信任就被人挥霍一空。
她也不愿意，把自己的“可怜”往事给别人听。她不需要别人的同情和安慰，她有自己的生活和坚持，就算负重千斤，她也会跑起来，而不是别人可怜她。
程砾比许昕就直多了，一路上就想套话，顾初要么四两拨千斤，要么岔开话题，缄口不言她和李甜的事。
四月份的常西老树抽新芽，彻底焕然一新，街道两旁的树呈纯粹的绿色。明天周四一过就该放清明了，再过一个月就要立夏了。
季节真神奇，新旧替换，一日又一日，一月又一月，一年又一年。
与沈易遇到的日子，感觉每天都过得好快。
照旧在红绿灯处分离，沈易一路上没怎么说话，慢悠悠跟在她身侧，听着程砾的套话术和玩笑，眼睛不时瞥顾初。
顾初对他挥了挥手：“同桌，明天见。”
沈易点点头，对她微微一笑，昏黄的路灯下，把他照得有些温柔。
“顾同学，现在阿易走了，你就跟……”
顾初站在小区门口，停步，打断程砾的话：“程砾，我很谢谢你们，愿意维护我，把我当朋友，但是，我不想提那些事。所以，不要再问了好不好？”
程砾本来都向前走了好几步，听见她的话，转身。女生头发应该是被自己又剪短了一些，被微风吹乱了几丝，一脸认真，桃花眼盯着他，看起来要强又有那么点，说不上来的悲伤。就这个时候，程砾想起了苏安然。
苏安然傲娇、要强，为了装沉稳时常面无表情，可他总能从她那双桃花眼中看出她是伤心还是开心，是紧张还是轻松。
程砾怔愣瞬间，又恢复那副玩世不恭的样，说着好话：“诶，是我嘴多了，这儿你的私事。”
顾初回以一笑，没再说什么话。
晚上，程砾洗完澡趴在床上给沈易发微信。
——我给你说，绝对有事儿！
沈易那空白的头像回得挺快。
——嗯？
程砾改坐抱着枕头，兴致勃勃地说:
——顾学霸说不想提以前的事儿。
——这代表什么？
——这代表肯定他们以前发生过不愉快，你看之前我们在食堂遇到袁航他们，不也是坐在顾初旁边吗？
——我还以为袁航在骚扰安然姐呢，现在看来，多半是顾初！我就说怎么有人敢去骚扰安然姐，第二天也不怕苏叔叔让他横尸街头！
——那他俩能有什么事啊？袁航以前不是常中的吗？好像就是啊，只是那时候不大出名号……
——诶诶诶诶，阿易你睡啦？
面对程砾话赶话，沈易揉了揉太阳穴，任手机翁嗡嗡地响。
半晌，手机安静了，才拿起来，回了一句:
——没看出你这么闲，数学做了吗？成绩和你妈说了吗？生物背了吗？物理搞懂完了吗？化学元素周期表都背下来了么，我记得你从初中开始就没背下来。
程砾:……死去了，再见，朋友。
沈易挑眉，哼笑了声，又撑着脑袋出神。
客观来说，的确不像那么简单。
顾初的事，感觉，有很多很多。最近的时间，她看起来正常，可沈易还是发现了她的不正常。
比如吃饭，不再注意菜里面是否有辣椒，抠手的频率变高了，出神的次数也变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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