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在学生会做干部做久了，她说话的时候多少带了些傲气。
林知知：“解酒药是我自己的，请还给我。”
“你倒是先替她道个歉。正主还在里面坐着呢，外面就开始勾引别人男朋友了。”名叫符惠的学姐一只手提着那袋子，抱臂看着她，“道个歉而已，没这么难吧？她是不清醒，你又不是不清醒。”
男生在旁边，一副想要辩解却不知道怎么说才好的样子，最后什么都没说，跑回了不远处的茶吧。
学校里的茶吧是允许售卖酒精类产品的，很多小聚会都会选在那家茶吧里。今天美院的聚会也一样。
只是舒晴无论怎么看，都不该去的。
林知知扫了眼舒晴狼狈的模样，对着符惠伸出手。
符惠见旁边的男生已经不在了，便没好气地把东西还给了林知知，顺便瞪了眼地上的舒晴。
“等明天她酒醒了告诉她，让她自己过来解释解释。惦记别人家的男朋友，也是挺人才的。还有，转告一下，以后不要来这里跑了，在文院待着又不会发霉，跑那么远跑我们教学楼这边，不觉得累吗？”
符惠其实不是熟面孔，之前林知知见过几个和舒晴关系不错的，偶尔会在宿舍楼下或者路上遇见她们在一起谈话，里面不包括眼前的符惠。
但是她对舒晴的敌意十分明显，根本就没有遮掩。
林知知不打算掺和这些事，也很明显。
秦瑶眼睁睁地看着林知知说了句“抱歉”，然后避开了不知何时蹲在地上捂着额头的舒晴，直接离开了。
符惠暗骂一声，扫了眼舒晴，嫌弃地别开头，回了茶吧。
秦瑶后来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这和当年自己看到的那个人，是同一个？
当初林知知面对着她，微微抬起眼睛看过来的时候，那个眼神......和现在比起来，真是能算的上温柔了。至少比起现在算是。
当然，也有可能她刚刚好碰上了她怒气比较盛的时候。
她进娱乐圈和林知知长期相处之后，感觉和大学时期有一点点变化，但是也是差不多的。最近这样的感觉却忽然变了。
秦瑶忽然问道：“之前住院的时候，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林知知：“没有。”
“真的？”
林知知没再应她。秦瑶本来还想追问，但忽然打消了这个念头。她恍然。
对啊，之前林知知不也是这样吗，对自己不喜欢的问题，都会直接回避不答。所以这样也是很正常的。
所以究竟是哪里让她感觉变了？
秦瑶陷入沉思。
没过多久，秦越便把厨房的门打开，盛了燕麦粥出来。
还有两盘清炒的菜，都没有鲜亮的颜色，油光都没多少，看起来就像是一点油加一点盐的产物。
不过莫名其妙的，看得人还很有胃口。
林知知看了许久，把这归结于自己没有吃晚饭的缘故。人在略微饥饿的时候，确实更容易被食物打动。
她抬手碰到了陶瓷碗的边缘，温热的，但是很快又缩回了手。
她忽然想起来，似乎原本只是秦瑶说起了秦越的毛病，所以秦越才去做了晚饭。在不知道她们两个没有吃晚饭的情况下，他完全没有必要去做这样多。
像是看出了林知知的心思，秦越刚打算开口，便别开头连着咳嗽了几声。
这声音听起来可不像是“轻微”了。
林知知站起身，道：“稍等，我回去拿些东西来。”
秦瑶愣了下：“嗯？你去做什么？拿什么东西？”
她人都傻了，本来她最近和秦越之间的关系就很僵硬，暂时不太想见面，就是因为林知知那个眼神，她才不情不愿地跟着林知知跑了过来。结果现在林知知走了，把她一个人留了下来。
这算不算是被套路了？
秦瑶脸都僵了。
但是即便问得很快，林知知也已经走到了门口，打开了门。
秦瑶话音刚落，就听到了熟悉的关门声。防盗门是小区统一安装的，就连关门的声音两边都一样，她怎么可能还听不出来林知知已经出门了。
林知知在的时候，秦瑶尚还能假装自己一点都不尴尬，林知知一走，她顿时有些崩了。
闷着声坐了很久，也没有声音，也没有多余的动作。秦瑶自己都想不明白，明明原本不是这样的，怎么会到现在这个地步。
她自己也知道当初秦越没有办法留在家里，不是他自己的问题，说错话是一时口误，怎么和别人就能好好解释好好说话，和自己的亲哥哥就开不了那个口呢？
“对啊，我无理取闹，我任性得很！要不是当初你要出去念书，把我一个人留在家里对着她，我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这句话到如今，秦瑶自己都觉得刺耳。
其实起因只不过是因为她执意要做演员进娱乐圈拍戏罢了。好好解释，是不必走到这一步的。
秦瑶略微带些懊恼和烦躁地抱着自己的头，两边的手不自觉地揪着头发，一根两根，很快就拽掉不少。
她反应过来，是秦越开口道：“过来。”
秦瑶愣了下，没有想到他居然会忽然叫自己，于是一脸茫然道：“嗯？”
“过来喝粥。”秦越把碗推了过去，“少胡思乱想。”
秦瑶：“我......”
她很想解释之前自己说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话，但是开了个头，嗓子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张了张嘴，又没了声音。
眼神闪烁着，怎么都定不下来。
平常话很多，关键时候又没了声音，秦瑶自己都忍不了了。
于是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必须要把话说清楚。要不然时间越久越难开口，总不能就这么古怪地别扭着，到老了再说吧？谁家兄妹会僵持这么久的？
“其实......”
“先吃饭。”
秦瑶顿时又泄了气。
她拿起筷子，一边跑神一边喝粥，很快粥就见了底，但是人还在拿着勺子不停地碰着碗壁。
秦越皱了皱眉。
门外，敲门声再次响起。
他站起身去开门，沙发上的秦瑶目光跟着他起身的动作，忽然发现自己手里的碗已经空了。
所以她刚才是对着一个早就已经空了的碗在动勺子吗？
想象了一下刚才的景象在秦越眼中的模样，秦瑶抿唇，捂脸。
这可真不是什么值得回忆的事。至少她是不想回忆了。
林知知从外面进来，手里提着大大小小很多盒子，都装在一个中号塑料袋里。
她进门之后，便把塑料袋递到了秦越面前，微微扬眉。
“给你的。”
这句话如果换个人说，可能会是无限柔情的一句话。但是林知知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如何，并没有带太多情绪，也没有期待秦越反应的神情。只是单纯地递了东西过去。
秦越接过袋子，略微看了下里面的东西。
全都是些药，有的应该是已经吃过一些了，没了包装盒，但很多还是带着外面的盒子的，甚至还有止咳糖浆。
林知知正色道：“这些都是家里常备的药物，并不是特意买的。”
也不知是为了什么在解释。
秦越把药收好，先放到了一边的架子上，随后道：“谢谢。”
“不用谢。就当是互相帮助。总有会需要的时候。”林知知跟在他身后，“你是医生，应该比我更清楚怎么吃药。不过你最好还是早些去看看，说不定和最近那些忽然出现的呼吸道病人是相似的。医生也不是圣人，总不会......”
她话说到一半，忽然撞上了前面的人。
秦越停了下来，在略微显得有些狭窄的走道上，转过身看过来。
再有几步就能到客厅，秦瑶就坐在沙发上。
他低声道：“你......是不是在关心我？”
林知知别开头，避开秦越有些灼热的视线，“我没有特别的意思，希望你不要多想。”
秦越却并没有立刻转身，而是维持着这样的姿势，看了她许久。
林知知别了下头发，然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把头发散了下来，遮住了小半张脸。
这不是她惯有的状态，林知知一直很在意头发是否散落，见到她的时候，基本都是把碎发别在耳后，露出一整张脸，是那种拍下来就可以直接用作身份证照片的模样。
她是个很不喜欢累赘的人。
在她这个动作出来之后，秦越才转过身，走到茶几边，坐了下来。
凳子有些矮，但是坐上去之后又显得很高，毕竟茶几的高度有限，原本就不是用来做餐桌的。
而且看样子，秦越从来没这么用过。他坐在矮凳上曲着腿，看起来不是太舒服的姿势。这种姿势即便是女人恐怕都不习惯，更何况身高本来就比平常男人还要高些的秦越。
林知知多看了几眼，坐到了沙发上。
她垂眸，也不知是在思考什么。
秦瑶就更不在状态，一双手甚至不知道该放在那里。
秦越似乎叹了口气，又似乎没有，他拿起筷子，想了想，又把粥碗放到了林知知那边，只要她伸出手就能够够得到。
林知知没有客气，只是顺口道了声谢，回过神来，便拿起勺子开始喝粥。
秦瑶思考事情的时候喜欢托着下巴。她看了看林知知，又看了看秦越。
似乎有些微妙的气氛。
简单的晚饭过去，林知知帮着洗了碗，洗洁精放到碗里，被旁边的秦越看的清清楚楚。
他迟疑道：“你平常都是这样洗的吗？”
足足三泵洗洁精，才刚刚洗了一个粥碗，她已经拿起了下一个，另一只手重新放在了洗洁精的泵上，打算重新按一些出来。
林知知怔了下：“不是这样洗吗？”
她平常在家里不常做饭，洗碗则完全被严淮承包。这种事几乎没怎么做过，也就不存在什么经验。
最近一次洗碗，想起来应该还是在严淮还没有来这边的时候。已经过去有几年时间了。
林知知脸上不动声色，但是手上的动作已经能看出几分慌张了。
她对于自己不熟练的事，多少还是会有些紧张，只是因为性格原因，不太想把自己弱势的地方暴露出来，所以总是会强行让自己看起来很熟练罢了。
秦越忽然笑了笑，不算明显，只是唇角微微扬起，眼睛稍弯。微笑都算不上，但是在秦越这里，已经算是较为明显的笑容了。
他笑起来其实会更好看些，也和秦瑶更像些，像是眼睛里含着星子。只是很少会见到他笑罢了。
秦越道：“圣人也不是什么都会的。”
林知知动作一顿。
水流过她的手指，从指缝穿过去，然后都汇聚到了手里的陶瓷碗上，带着些许凉意。本来应该能让她更清醒一些。
本来是这样的。
她刚才在门口的时候，原本想要说出口，但没有说完的那句话，是“医生也不是圣人，总不会永远都不生病”。
秦越平时的工作强度如何，她其实并不清楚，但是偶尔见到他的时候，这个人似乎总是很疲惫。从眼睛到手指，都彰显着医生这个职业远比想象中要更加辛苦。
然而这却是秦越从高中时期就已经决心要去做的事。他不只是说说而已，一直坚持到了今天，他做到了。
但是他并不是无所不能的。
她开口，是想告诉秦越，在他撑不住的时候，偶尔脆弱些，也不会有问题。
那么秦越呢？
林知知下意识看向他的眼睛。
那双带着几分笑意的眼睛里，多了很多陌生的情感。
林知知道：“或许吧。”
秦越在旁边轻咳，没再出声。他正拿着除油湿巾擦拭着厨房的灶台。
动作娴熟，明显是经常会这样擦。虽然平常人家应该不会每次用完就这样仔细地擦灶台。
医生的职业病，也比一般职业要严重很多。格外爱干净应该算是其中一种。
林知知没再看他，只是清洗手中瓷碗的动作更仔细了些，里里外外全都擦了一遍，又擦干，才放到了一边的台子上。
秦越没有再去“检查”她擦得究竟怎么样，而是问道：“还在......练习厨艺吗？”
林知知愣了下。
“嗯？”
“晚上的练习。”秦越声音小了些，“外面可以闻到一些......味道。”
林知知耳根慢慢红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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