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此处，老如何原本黯淡的眼中突然闪过一道决绝的光，她吃力地转过头，望向儿媳妇。
小声说道：“儿媳妇，你去厨房把菜刀拿来，一会儿等我咽气了，就把我身上的肉都割下来，你们一家吃饱饱的再走。”
“娘啊！”
那妇人听闻此言，仿佛被一道惊雷击中，顿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她拼了命地摇头，发丝凌乱地飞舞，泣喊道：
“娘啊，咱们再不孝，也不能做出吃您肉这种事啊？那岂不是畜生才干得出来的事吗？”
她的哭声中充满了惊恐、悲痛与坚决，仿佛要将这世间所有的苦难都宣泄出来。
老妇人看着儿媳妇，眼神中满是无奈与执着，她虚弱却又固执地说道：
糊涂，糊涂啊！我死了以后不过就是一把骨头，现在大家都饿得没了一丝力气，谁还会有力气帮忙挖坑埋我？
与其到时候被野狗撕咬，倒不如咱们家自己吃了，还能让你们有点力气去逃难，保住牛娃子的命啊！”
她的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狠狠地砸在儿媳妇的心上，让人悲痛万分，又深感无奈。
石头目睹眼前这令人揪心的一幕，心中一阵翻江倒海，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冲动。
他眼眶泛红，猛地一伸手，“哗啦”一声用力推开了门，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大声叫道：“老奶奶，您千万别担心呐！俺们兄弟几个虽说年纪不大，可有的是力气，愿意帮您挖坑。
无论如何，到时候都绝不会让您，让您弃尸荒野，落得那般凄惨的下场的！”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和闯入的身影，把床边的儿媳妇着实吓了一大跳。
她惊慌失措地急忙站起身来，一个箭步冲到床前，双臂张开，像母鸡护雏般紧紧护在老妇人的身前。
眼神中满是警惕与惶恐，大声质问道：
“你们是什么人？到底是谁家的孩子？怎么能随随便便就闯进别人家屋子啊！”
石头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过于莽撞，不禁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脸上浮现出憨厚的笑容。
赶忙解释道：“婶，您千万别害怕呀！俺们真的都是好人。
俺们几个为了躲避流民祸乱，已经马不停蹄地奔波了一天一夜，连口气都没敢歇。
这会儿又累得双腿像灌了铅似的，嗓子也干渴得仿佛要冒烟了。
这不，瞧见村子，就想着进来讨些水喝，实在是情非得已，冒犯您了。”
那妇人听他这般解释，心中的警惕稍稍放松了些。
她仔细打量着眼前这几个孩子，只见他们衣衫褴褛，脸上满是疲惫与风尘之色。
看起来确实不像是心怀恶意的人，而且瞧模样比自己家牛娃子也大不了几岁。
她微微叹了口气，神色缓和了些，说道：
“原来是逃难来的孩子啊，也怪可怜的。后院有一个小水缸，里面还有半缸水，你们只管去喝吧！能解解渴也好。”
石头一听，眼中顿时闪过一丝惊喜与感激，忙不迭地躬身道谢：
“婶，太谢谢您啦！您真是大好人呐！”
说罢，他急忙转身，招呼着小伙伴们，一同往后院奔去，迫切地想要找到那救命的水解渴。
就在石头他们往后院跑去的当口，一名中年男子端着一个破了一只耳的瓦罐，脚步匆匆，兴冲冲地跑了回来。
他满脸疲惫却又难掩兴奋，额头上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打湿了破旧的衣衫。
一跨进门槛，他便扯着嗓子大声嚷嚷起来：
“娘娘，喝粥吧，我讨来吃食了！咱们喝了粥就有力气逃难了！”
那声音里满是劫后余生般的欣喜，在这略显沉闷的屋子里回荡。
床上的老妇人原本黯淡的眼睛，听到这声音，像是被点亮的烛火，瞬间有了些许光彩。
她微微动了动嘴唇，虚弱地应道：“好，好哇……”
床边的儿媳妇赶忙迎上前去，眼眶里还噙着未干的泪水，此时却满是激动与欣慰，忙不迭地说道：
“他爹，辛苦你了，快给娘盛一碗，让娘先垫垫肚子。”
老太太面色如纸，嘴唇干裂，无力地缓缓摆了摆手，声音微弱得如同游丝：
“你们一家人喝吧！儿啊！你娘我……我是真的撑不住了。
这喝粥啊，就是白白糟践粮食了……等我咽气后，你们就……就把我身上的……”
她的话语渐渐模糊，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
老太太说到这里，原本就黯淡无光的两眼瞬间变得更加涣散，仿佛生命的烛火在这一刻骤然熄灭。
只见她头无力地一歪，再也没了气息，就这样在这残酷的世道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那中年人正满心欢喜地准备伺候母亲喝粥，忽见娘的神色陡然不对劲，心中“咯噔”一下，仿佛被重锤狠狠击中。
急忙将手中的瓦罐放在角落。
他“扑通”一声跪在床边，双手紧紧握住母亲渐渐发凉的手，声嘶力竭地哭喊着：
“娘，娘，你不能死啊！我还要带着你一起逃难，找个安稳的地方，让您享享清福啊！你怎么能就这样抛下我啊！”
那哭声中满是绝望与悲痛，在这狭小的屋子里回荡，如同一把把利刃，刺痛着每个人的心。
儿媳妇见状，整个人瞬间崩溃，她扑在婆婆身上，放声大哭起来，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涌出：
“娘，娘啊！是耕田不孝啊！咱们俩口子没能好好服侍您呀，这辈子让您受苦了啊！都怪我们，没能让您过上好日子……”
她哭得肝肠寸断，仿佛要把这些日子以来的愧疚与痛苦都随着泪水宣泄出来。
就在这时，紧闭的门“嘎吱”一声又被人猛地推开，一个面黄肌瘦的少年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
他原本焦急的脸上，看到爹娘都趴在床上痛哭流涕，眼神扫到床上一动不动的奶奶，瞬间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噗通”一声，少年重重地跪在了地上，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一边不停地磕头，一边悲恸地哭喊道：
“奶，奶啊！你不能死啊！你不在了，俺就再也没有奶奶了啊！奶奶啊……”
他的哭声越来越大，那稚嫩的声音里满是对奶奶离世的不舍与痛苦，让人听了无不为之动容。
这小子越哭声音越大，在后院刚喝饱肚子的石头他们，听到外面传来这般悲恸的动静，心中暗叫不妙，彼此对视一眼后，急忙朝着屋内赶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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