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兮和秋露华跟随李子夕多年，何曾见过他脸色大变的模样？
沐兮惊道：“夫君，怎么了？你、你别吓我。”
李子夕回过神来，长长一叹。
沐兮急了：“夫君，不过区区绝天屏障，你可是……”
李子夕摇了摇头，苦笑：“人力终有尽，天地无穷时！”
他伸手，抓住沐兮的小手。
他的表情，他的这番话，吓到了李子夕。
沐兮很想装出一副坚强的模样。
可惜，眼泪立即在眼眶里打转。
李子夕看向秋露华，叹道：“抱歉，露华，不该让你们陪我走这一趟。”
秋露华笑道：“夫君说什么话？如此甚好，要死，大家一起死。”
她剑眉一挑，丹海里凤栖剑跃然而出。化成一道迷你金凤，引颈凤鸣。
秋露华喝道：“我倒要看看，是什么让我夫君都如此畏惧？”
水火两仪玉自行飞出，水灵和火灵现身。
火灵手持两仪玉，眼里战意盎然，身上焚天炎火蒸腾！
水灵却是一头扑进李子夕怀里，吓得浑身发抖。
圣剑一出，众修士恻目。等到灵宝一现，众修士无不目瞪口呆！
那明媚女子反应极快，立即跪地，刷地一下，滑行到李子夕面前。
她以头抢地：“妾身大离州万有青，跪请掌门救命！”
筑基真修谁会是傻子？众修立即明白过来，便有几人一咬牙，也跪下：“请太虚真人救命！”
李子夕皱了皱眉。
万有青立即说道：“西望镇中，只有妾身是西南人士。若是事态危急，掌门尽可弃妾身而去，妾身绝无怨言！”
李子夕犹豫了下，混沌领域现，将万有青囊括在内。
这时掌柜的颤声说道：“西面有枯潮，南面有，东面有，北面也有。”
他惨叫一声：“完了！”
他“噗通”一声跪地，大呼道：“太虚真人救命啊！”
李子夕没有理他。
他虽仁慈，却不迂腐。
李子夕沉声喝道：“布阵！
沐兮如梦初醒，立即从储物袋中飞出阵盘。
两人疯狂布阵。
李子夕身周，混沌领域迅速成形。
水火两仪玉光芒大盛。
山海镇邪图祭出。
阴阳无玄镜、紫电雷甲祭出。
见李子夕这西南至尊都如临大头，众真修“哗”地一下四散奔逃。
符阵保护下的客栈，立即四分五裂。
现出了远处，碾压而来的枯潮！
有真修祭出飞舟。
这飞舟是极品灵器，速度极快，只是一息，便已遁至千米之外。
然后在枯潮上方，越飞越慢，渐渐停滞，疯狂挣扎。
终于坠落。
有真修身形一转，如钻头般钻入地面，疯狂地向地底深处钻去。
越钻越深，不过十几个呼吸，已是地下三里处。
然后越钻越慢。
慢慢停了下来。
他拼命挣扎。
很快不动。
枯潮迅速逼近。
天地间一切，红的花、绿的叶、黑的土、青的石，所有的一切，都在同一时间，迅速地褪去颜色，变成灰白。
死气沉沉的灰白！
那层灰白也在变淡。
最远处，已是一片虚无。
什么都没有。
一切尽皆消失。
这一幕，太过惊悚！
那位筑基体修失去理智。他狂吼一声，浑身血气炸开，如狼烟。
他冲进枯潮，用生命打出至强一击。
拳出如虎，白虎！
白虎主杀。
可拳出瞬间，那头栩栩如生的白虎，由莹白变成灰白。
白虎融入无尽的灰白中。
那体修身上散发出的血色狼烟，也融入无尽的灰白中。
枯潮淹过。
体修古铜色的肌肤上，迅速染上一层白。
体修不甘地怒吼着。
很快变成一坨人形的灰白。
再过几息，已完全看不出人形。
他已彻底融入这灰白的世界。
他死去，甚至连灵魂都枯萎！
死在枯潮中的人，魂飞魄散，永世不入轮回！
掌柜的额头汗出如浆，他疯狂地往外丢灵物。
五阶符阵、六品符篆、极品灵器。
他身家丰厚的，便是李子夕都不由多看了一眼。
可，没用！
枯潮压来。
符阵，溃散。
符篆，失效。
灵器，崩溃。
价值最少七万的灵物，不能为他挣得，甚至三个呼吸间的时间。
他绝望地看着自己，融入那片恐怖的白中！
逃得最快的、遁的最远的、肉身最强的、灵石最多的，全都，身死！
剩下的真修彻底绝望。
他们看向李子夕。
他们跪地、哭泣、利诱、哀求、威胁……
人生百态，在生死一刻，展现的淋漓尽致！
李子夕封闭五官，选择不看不听。
他自身难保，如何再去救别人？
有真修彻底疯狂，甚至出手攻击混沌领域。
既然要死，那所有人就一起死。凭什么你能活，凭什么？
区区筑基，不过是螳螂撼树。
李子夕没有出手，任由他绝望发泄。
枯潮，逼近。
四面合围。
近到，李子夕甚至能看到，规则在挣扎中崩溃；他甚至能听到，法则在痛苦中哀嚎！
这，遮蔽一切、枯萎一切、灭亡一切的，灰白啊！
枯潮，淹至。
最后一刻，一名筑基真修解除了神魂烙印，将储物戒扔了出去。他喊道：“这是我独山家的全部资财，不能湮灭于枯潮，送给真人了。”
绝大多数筑基真修都扔出了手中的储物戒指。
他们是来行商的。
货物都在储物戒中。
能用到储物戒的，自然都是珍品。
三十七枚储物戒，价值巨亿。
一时，连李子夕都有些动容。
他冲动地想去试下，全力搏一下。
他想救这些人。
但，李子夕的理智压抑住了他的冲动。
所有的计算结果都表明，这么做所有人都必死无疑。包括自己在内，谁都活不了！
自己连自己都救不了，岂能妄图去拯救所有人？
李子夕痛苦地闭上眼。
那场入魔，让李子夕接受了生命中的不完美。
遗憾、缺陷、不甘，才是生存的常态。
越追求完美，只会越遗憾、越不甘、越绝望！
心中一叹，李子夕神识一动，卷起了所有的储物戒。
他选择封闭了五感。
他不去看数十筑基真修被枯潮淹没，化成一抹灰白。
他不去听，那声声的不甘、绝望。
没有多久。
只三息。
无尽的灰白压来。
遮盖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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