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枝一路小跑着，不知道要去哪里，但丝毫不敢停下来。
手机里不断有陌生电话打进来。
接通后，大部分是劈头盖脸的冷嘲热讽和侮辱谩骂，还有一些人是想“照顾她生意”，和她商量交易时间和交易地点的。
看来有心人不仅把她的住址信息爆了出去，就连联系方式也没能幸免。
邢枝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事情应该还会往更坏的方向发展。
具体会发展到哪一步，她不敢想，也没时间想。
她把手机关机了，漫无目的地游走在这座熟悉又陌生的城市，忽然觉得无处可去。
从中午走到傍晚，从烈日当空走到暮色四合，她没吃过一口东西，也没喝过一口水。
身上没现金，手机不敢开机，她好像被整个世界抛弃了。
不知不觉走到江边。
夜色拢上来时，邢枝在马路边遇到几个小混混，满口脏话，一身酒气，走路摇摇晃晃的。
她想躲开，擦肩而过时，其中有个人认出了她，一脸兴奋地嚷开了：“呦呵！这不就是今天在地铁上揽客那个小姐吗？”
邢枝脚步微顿，抬脚就跑，身后传来杂乱无序的脚步声和流里流气的调笑。
几个小混混在后面追赶着，不慌不忙，始终和她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不过分靠近，也不让她有逃脱的可能。
像觅食的野兽在戏弄唾手可得的猎物一样，故意用这种恶劣的方式吓唬她，看她出丑。
“别跑啊，大家一起玩玩吧！”
“就是，你跑什么呀？难道我们这些个身强力壮的五好青年还比不上那个又老又丑的男人？”
“小姐姐，我们把你伺候爽了，能不能便宜点儿啊？”
“哈哈哈哈……”
邢枝一整天没吃东西，早就没什么力气了，这会儿被几个小混混追着跑，她很快就感觉力不从心，跑不动了。
她停下来，气喘吁吁地转过身：“你们要干什么？”
有个小混混一看她这副模样，眼睛顿时亮了：“美女，我们哥几个还没对你怎么样呢，这就喘上了？挺专业啊！”
这话惹来一阵哄笑。
邢枝拿出手机晃了晃：“别再跟着我了，否则我就要报警了！”
“你报啊！你一个出来卖的都不怕，我们怕什么？”
一个小混混轻蔑笑着，步步逼近。
邢枝步步后退，心里很害怕。
她快速观察了一下四周，天色已晚，地处偏僻，路上车辆很少，几乎没什么行人。
想求救看来是不可能了，只能自救。
不远处有个垃圾桶，上面歪七竖八地扔着几个啤酒瓶，她咬了咬牙，卯足了劲儿冲过去，趁那几个小混混没反应过来，抄起一个啤酒瓶。
瓶底砸在路边石上，“啪”地一下，震得手掌心发麻。
瓶身应声从中间裂开，断裂处形成长短不一的尖刺，瓶口反握在手中，成了最好的防身利器。
邢枝把尖刺一端朝外，声音发颤：“我看谁敢过来！”
面前的几个小混混愣了下，随即笑了。
“小贱人还在这儿立上牌坊了，真有意思！”
他们一哄而上，将邢枝围在中间，开始动手撕扯她的衣服：“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多大的胆子，来啊，捅我啊！”
邢枝精神快崩溃了。
她一边尖叫着，一边挥舞着手中的啤酒瓶，不管不顾地挣扎，像是垂死前的最后一搏。
推搡中，啤酒瓶不知扎到了谁。
“哎哟！卧槽！”
一个黄毛小混混连声咒骂着往后退，一手捂着胸口，红色的液体自指间流出，血腥味被裹挟进夜色里，让人头皮发麻。
“你他妈真敢动手啊，想死是不是？”
邢枝被吓懵了，脑子里很乱。
她盯着地上的一滩血，感觉心脏快要跳出来了，手脚都发软。
但她很明白，不能退缩。
一旦退缩示弱，就什么都完了。
“好啊，来，大家一起死啊！”
邢枝眼眶里噙着两汪泪，咬紧了后槽牙，发了狠似的：“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好怕的，来啊！”
她眼睛血红，全身都在颤抖，破罐子破摔的眼神却异常坚定。
几个小混混互相对视了一眼后，还是不打算把事情闹大。
“真他妈晦气！”然后骂骂咧咧地走开了。
邢枝松了一口气。
她来不及伤心，立刻找到一片茂密的灌木丛，躲了进去。
直到深夜，纪予铖出动大批无人机才找到她。
……
到纪予铖家时，张蓝已经做好一桌子菜在等着了。
邢枝虽然饿了一整天，但食欲却不是很好，只勉强吃了小半碗饭，就放下了筷子。
她进了浴室，在里面待了将近两个小时。
期间纪予铖一直守在门外，并不催促，只是时不时出声询问一句，确认她在里面安然无恙。
直到浴缸里的水凉透了，困意也渐渐席卷上来，邢枝才开门走出来，身上仅裹了条浴巾。
她低着头，绕过纪予铖往外走。
下一秒，肩膀忽然被握住，邢枝身体猛地一颤，僵在了原地。
纪予铖察觉到她的紧张，轻声哄慰：“别害怕，我不动你。”
微凉的指尖抚上她的脖颈和手臂，动作很轻：“这些伤，怎么弄的？”
邢枝微怔，重新返回浴室内，看向镜子中的自己。
脸颊上的红肿未消，面色憔悴无神，皮肤白皙，侧颈和手臂上的几处红色伤痕尤为明显。
她喃喃道：“可能是被树枝刮到了吧。”
闻言，纪予铖的脸色沉下去，掌心收拢，手背上青筋凸显。
树枝划伤和暴力挫伤他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但因为怕吓着她，他还是极力压抑着情绪，声音淡淡的：“有人欺负你？”
邢枝抿了抿唇，知道瞒不过去，只好避重就轻地说了实话。
“没有，就是在路上遇到几个小混混，发生了一点争执，不要紧的。”
因她这句话，纪予铖想到在江边的灌木丛里找到她时的情景。
她整个人蜷缩成小小的一团，不声不响，与周围浓稠的夜色融为一体，几乎没有任何存在感。
稍微听到一点动静，她就如树林中受了惊的小鹿一般，惊慌不已，双手握着半截啤酒瓶当作自保武器，戒备心极重。
她当时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是“不要过来”，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颤意，像是害怕极了的样子。
当时以为她只是被地铁上的事情弄怕了，没想到竟还有别的隐情。
纪予铖沉默了片刻，面上没什么情绪变化：“嗯，我知道了，快去睡吧。”
“嗯。”
邢枝点头，走进她先前住的那间卧室，转身关门时，被纪予铖伸手挡住了。
他问：“需要我陪你吗？”
邢枝仰脸看着他，没说话。
纪予铖怕她误会，自顾自地解释了一句：“就只在旁边坐着，保证不碰你，放心。”
邢枝垂下眼，摇头：“不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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