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向阳重新回到办公楼下面的时候，已经快下班了。
他走着回办公室的路上，汪丽丽来过电话，说她和黄虎已经到饭馆了，催他下班就赶紧过去。
挂了汪丽丽的电话，他给钱芳芳回了个电话，骗她说刚才孔副市长在训话，不敢接电话。
“你可不能有了领导，忘了娘啊！”钱芳芳开玩笑说这话的时候，不仅把卞向阳整懵了，也把她自己给笑岔气了。
昨天晚上，钱芳芳失眠了。
这一夜，她一直在想两个人。
一个，是她老公江自豪。
她想起刚结婚的那几年，江自豪在镇上当副镇长，每到周五晚上，但凡不用加班，他总是连晚饭都顾不上吃，就心急火燎地跑回家来。
然后，他拉着她的手，一起逛街，一起去看电影，一起到小吃街找好吃的，吃饱喝足了再回家疯狂地做爱……
对于此后自己一直想方设法帮着江自豪升职的事情，钱芳芳想起来就后悔。
都说男人有了权、有了钱就会变坏。
如果早知道婚姻生活会过成现在这样，当初还不如让他一辈子呆在小镇上工作。这些年，自己也犯不上那么折腾了。
昨晚江自豪大呼小叫让她滚的时候，他彻底死心了。
她发誓，以后再也不会自作多情，再也不去讨好他了。反正已经没什么感情了，没有挽回的余地，那就随他去吧，他爱咋地咋地。
她想到的另一个人，就是卞向阳。
她不知道，这个年轻帅气的小伙子突然闯入自己的生活，是不是上天的安排？
这几年，虽然衣食无忧，物质条件越来越好了，但她觉得自己的日子，却是苦中作乐，一天不如一天了。
以前，她曾非常鄙视那些当小三、被包养的女人。现在，她突然觉得自己能理解了。她甚至觉得，或许该被同情、该被鄙视、该被笑话的人，应该是自己。
以前，她根本不相信一见钟情。
但是，遇到卞向阳后，她突然相信了。
那天，卞向阳探头探脑找她问“骨折”问题的时候，她一抬头便犹如看到了春天，卞向阳棱角分明阳光四射的笑脸，一下子让她觉得舒适极了。
也在那一瞬间，她感觉到了自己内心的躁动，感觉到了自己对男性的期待和渴望，明白了自己现在最缺的是什么……
可是，自己四十多岁，卞向阳三十来岁，他真的愿意和自己在一起吗？两人在一起，真的合适吗？
就算不谈爱情，只做情人，甚至纯粹做对炮友，他会不会嫌弃自己太老，都可以当他妈了呢？！
所以，当卞向阳刚才拒接她的电话时，她的情绪一下低落到了极点。但是，过几分钟后，看到卞向阳的电话打来了，她又立即欣喜起来，那种欢呼雀跃的欣喜。
这种感觉，像极了年轻时，她深爱着江自豪，和他热恋时几乎一模一样。
看着手机屏幕上卞向阳的名字，她想，自己毕竟是“资深美女”了，可不能让卞向阳看出竟然对他那么多的期待来。
于是，她听到卞向阳说因为领导训话，所以才没接电话时，便调侃道：“你可不能有了领导，忘了娘啊！”
她的这句话，有两层意思。
一层，是暗指自己对卞向阳的情感，就像母亲对儿子一样深，全是牵肠挂肚。
另一层，则是故意暗示年龄差距，试探卞向阳，看他会不会觉得自己老了。
卞向阳懵了一会儿，嬉笑着回道：“这个娘字，是指娘子的意思吗？反正，你该不会想当我小妈吧！我爸在农村当农民，你肯定看不上他。他，估计也看不上你，养不起……”
“你！”钱芳芳顿时心花怒放。卞向阳的话里，答案已经很明确了，不管他图什么，至少他并不排斥自己。
于是，她接着调侃道：“别油嘴滑舌的。两次放我鸽子，你就没想过要补偿一下我吗？不管娘也好，娘子也罢，这恐怕是最基本的礼貌吧？”
“这，”卞向阳哑然。
想了想，他解释道：“神仙姐姐，我今天也没有时间见你。但我向你承诺，我一定尽快找机会向你赔礼，至少好好陪你吃顿饭，好吗？”
“至少？”钱芳芳会心一笑，“至少，是吃一顿饭。那至多呢，你准备陪我干些什么？”
“带你装杯带你飞，好吧？”卞向阳哈哈大笑，“要不等周末吧，姐你想干啥，我陪你干啥，好吗？”
“好,”钱芳芳说道，“一言为定！”
她心里笑道，用“陪”字多不好，听起来干巴巴的。向阳，你应该对姐说：姐你想干啥，我就对你干啥。哈哈。
对了，他心里，会知道自己想干啥吗？
钱芳芳脸一热，嘀咕道：真是羞死人了！
……
卞向阳上了楼，走到办公室门口，他蓦然听到里面有人在发飙，便停了下来，不敢进去。
从声音判断，正在训人的是副秘书长刘林。他好像被孔祥宽专门喊去骂了，骂完还安排了一些棘手的工作任务。
挨了骂，领了任务，那就得再骂出去，顺便分一下任务把责任分出去。
所以，他找上二科的门，来出气和甩锅了！
很多圈子其实都这样，就连动物也是如此。
大狗凶小狗，小狗干不过，逮到机会至少要对鸡鸭吠叫一下。要不然，还不得被憋死！
但凡活物，都需要出气口。
出气口在哪？谁tm弱，当然就欺负谁！
“那谁！”此时，刘林的一阵牢骚和诅咒，早已把秦光辉等人吓得大气不敢出，都耷拉着脑袋。
他正觉没趣呢，便晃眼看见外面探出张脸来，却又缩了回去，就嚷嚷道：“进来，你是怕什么吗？”
“秘书长好！”卞向阳听见这话，不进去肯定不行，于是硬生生挤出个笑来，“对不起秘书长，我拉肚子了，去下卫生间。”
“卞向阳，是吧？”刘林轻蔑地瞅了卞向阳一眼。
先前，王兴桥秘书长想把卞向阳安排到二科来的时候，曾向刘林征求过意见。当然，刘林是副秘书长，征求意见不过是一种礼节而已。
王兴桥曾拍着刘林的肩膀说过，卞向阳是横山集团公司张笑天董事长夫人的亲戚，张笑天可是市里的纳税大户，大家都没少沾他的光，让刘林好好带一下他。
所以，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卞向阳，继续说道：“挺精神的小伙子！既然来市政府办工作，就要守规矩、知敬畏，懂吗？我来这里半晌没见你，你这厕所蹲的有点久啊，以后不能太随意了！”
“好的，我一定记住秘书长的话，好好工作！”卞向阳点头哈腰地说道。
他知道，但凡带“长”字的人，都喜欢这套。
公务员包括各级领导的工资并不高，但很多人削尖了脑袋也要进来，还都想当官，很大程度就是冲着权力，以及权力背后这份尊贵和体面来的。
权力是最好的春药，能让人不顾一切。
“我刚才说的事情，就交给卞向阳负责吧！”刘林赞许地朝着卞向阳点了点头，转过身对着秦光辉说道。
他已经骂够了，气也顺了，正好刚才有个任务交代过秦光辉，见卞向阳看上去还算顺眼，便想试试他的成色。
他又看向卞向阳，接着说道：“时间差不多了，我要陪市长出去参加与几家招商引资企业老板们餐叙。什么事，让光辉给你说吧。”
卞向阳再次向着刘林略一弯腰，回道：“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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