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乞讨的三人，刚好两男两女，大的有十一岁，小的也有七八岁。
四人一起缩在街角，头发披散着满头打绺，身上裹着不知从哪捡来的破衣服，一层一层的，总算把自己好好裹起来了。
看到小田来的时候，最大的那个女孩子很是诧异。
“小田，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照顾小六吗？”
“大姐，袁姐姐来了，她带了好吃的来，让你们快回去。”
几个人一听，全都从墙边上蹿了起来，一窝蜂地往回跑。
待到了土地庙前，为首的那个女孩名叫柳莺，看到等在庙里的袁未，急忙让弟弟妹妹们收拾一下身上的衣服，待身上稍微好看了点，才一起进屋。
袁未在庙里默默地观察着她们，心里有些欣慰又有些心酸。
欣慰的是这些孩子想在她面前看起来好看一些，说明自己在他们眼里应该还算重要，心酸的是，即使自己已经有接济他们，他们依旧过得那么贫苦。
“袁姐姐，你来了？”为首的那个姑娘带着小萝卜头们跟她打招呼。
袁未赶紧让她们来吃东西，看着她们一口一口吃得又急又快，袁未只好压下想问的话，让他们慢点吃。
待他们咽完了嘴里的东西，袁未还没开口，柳莺就说道：“姐姐，你过来是不是有事要交给我们办？”
袁未笑了，摇摇头说道：“不是，路过到这看看你们，我记得我有让人给你们送过冬的衣服和麦种来，怎么还是没有衣服穿？”
袁未有阵子没来鹊渚镇了，看着她们身上的烂布条子她忍不住问道。
之前从金陵回来的时候，她明明让李夏拾掇了一批旧衣服和麦种一起送来了啊，难道这丫头办事不牢靠？
柳莺听了她的话，连忙弯腰从供桌后面拖出两个包裹，里面露出的衣角正是袁未拾掇的那一批。
“袁姐姐让人送来的衣服太好了，我们舍不得穿，而且乞讨就是要穿起来破破烂烂的，才会有人可怜我们。”
“那也应该把厚衣服穿里面，外面用破衣服裹一裹，下雪了，万一冻病了可怎么好？”
袁未上前准备理一理柳莺因为弯腰而露出肌肤得衣摆，却看见女孩的腰上有两道青紫的印记，袁未手一顿，却见柳莺像是受惊一般，神情很是紧张地一躲。
袁未愕然，“我只是想把你衣服往下拉一拉。”
女孩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于激烈，结结巴巴地道：“我，我……”
袁未叹了口气，“算了，我也不绕弯子了，我今天是想带你们走的，我家里的活儿多缺人手，你们要是愿意跟着我，就收拾收拾跟我走，四季衣裳两顿饭，还有专门住的房子，这些我都能给你们安排，怎么样？”
“真的吗？我们去了就有这些？”
“当然，前提是得帮姐姐干活。”
“帮你干活就能吃得好穿的好吗？”
“对啊！”袁未笑眯眯地点点头。
突然一声低喝打断了她们之间的对话。
“都不许去！”
袁未原以为眼前这六个人听见自己这番话应该会比较高兴，可是出乎意料的，他们的脸上满是疑云，其中两个大一点的孩子甚至像看仇人一样看着自己。
“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看着我？你们不愿意？”
旁边一个稍大的小男孩一脸愤愤，“你别以为给我们几件衣服几口吃的就想把我们卖到那种地方去！呸！滚！”
“老二，不得无礼。”柳莺眼眶憋泪，对着刚刚说话的男孩呵斥道。
袁未却有些迷糊，“什么卖到那种地方？你在说什么？”
邱霞凑到她耳边说了几句，袁未这才明白，他们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们是怕我把你们卖到勾栏院去？”
“难道不是吗？给些穿的用的，让我们以后跟着他们，说是吃香的喝辣的，再也不用在外讨饭，结果呢，男的卖到楚风馆女的卖到勾栏院，没过多久，一张破席子卷了扔到乱葬岗。小兰姐就是这样！”说着，小男孩低着头流下了眼泪。
袁未知道他说的小兰，原先是他们这一伙里头最大的姑娘，后来一段时间没来，袁未就再也没见过她，原来是这样的结局。
袁未心口一阵难受，叹了口气道：“我们袁家在南溪县不算什么名门望族，但也是有头有脸的，家里的生意全是正经买卖，有做糕点的，有做豆腐的，有做妆粉生意的，这边常给你们剩饭吃的餐馆也是我和我舅舅一起开的，如果你们跟我走，我会给你们安排合适的活计。”
“我们这里头残的残病的病，你能安排什么活计给我们？”小老二一脸怀疑地问袁未。
袁未虽然被他们质疑了，但她却觉得很高兴，孩子们虽小，但他们有防人之心，也算是一个不小的优点。
袁未很是耐心地回答道：“你们刚捡来的那个哑女，不会说话，但是四肢健全，我打算把她安排进我们家的点心房，专门学做糕点。
这个叫小田的，听说你原先的家里还有地，那就先去庄子上学种地和养殖吧，等你大了，想要回家自己过日子，也不至于连地都不会种。
至于这个小姑娘，长得还不错，四肢也健全，可惜小时候烧坏脑子了，不过还好，一些简单的指令还是会执行，嗯，那就去厨房烧火吧。
这个男孩子，天生的跛脚，农活和外出的活计不适合他，嗯……炮制药材好了，妆粉店里有许多炮制药材的活，正好适合手上有点力气的男孩干。
至于你们这两个大的，我还不知道你俩到底因为点什么流落在鹊渚镇行乞的,我得知道你们身上的情况才能定夺你们以后的活计，怎么样？要不要考虑告诉我？”
袁未掰着手指计划着眼前这几个人的未来，或许是她说的那些真的很有诱惑力，又或者说，真的没有比眼前更好的出路了。
两个大一点的孩子彼此对视了一下，眼神里既有心动又有害怕。
柳莺看了小老二一眼，她抿了抿嘴，先说道：“我爹是个赌鬼，我很小的时候，他就喜欢赌钱，喝多了赌两把，没喝多也去赌两把，赌输了他就打人，打娘，打姐姐，打我，后来家里让他赌空了，他就把姐姐卖了接着赌，又输光了，又说要把我卖了，我娘不忍心，说姐姐让我来鹊渚镇找一个叫黄娘子的人，可惜我找了好几天，才打听到这位黄娘子已经过世了，我想着回家也不知被卖到什么地方，便一直留在这里。”
袁未听着她的故事，丝毫没有意外，这里的赌坊门口经常上演着这样的故事，袁未几乎已经看麻木了，她的眼神扫向了从刚刚突然开始沉默的小老二。
“那你呢？你又是怎么到这里的？”
“我，我是个没用的人，我家是三个孩子，我是老二，在家里我吃的少干的多，还总是无缘无故挨骂，我不服，问我娘为什么，我娘说我是个没用的人，连子孙根都有问题，我这才知道别的男孩子都有两个球球，我却只有一个，后来有一次，我和哥哥一起闯了祸，娘又只骂一个人，我一生气就跑出了家门，可是一直到天黑，都没有任何一个人找我，我想了又想，索性偷了家里二十个铜板逃了出来，一路乞讨，留在了鹊渚镇。”
听了他们的故事，袁未才体会到“幸福的人都是相似的，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这句话。
她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说道：“我订婚了，身边还缺一个贴身的丫鬟和得用的管事，你们要是愿意，就跟在我身边听我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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