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中午，罗蜜欧才姗姗来迟。
“咋啦？”花裴一直守在一车间的办公室等着她。
罗蜜欧黑着脸，看见花裴也爱搭不理的，跟她打招呼她也不回应。她左脸好像有点肿，隐隐约约有个手掌印。
花裴笑意更浓了，没头没脑地盯着她看。
罗蜜欧本来就气不打一处来，被花裴左看右看的，好不恼怒。拿出茶壶来倒了杯水，气咻咻地去了车间。
从罗蜜欧进办公室到出去，她一句话都没说。花裴却似乎听到她倒了一肚子苦水。
“哈哈哈——”花裴忍不住捂着嘴大笑一通。
下午，黄雀和朱小旗相继到岗。
黄雀倒没什么，照样谈笑风生，眼角眉梢透着满足的喜庆。
朱小旗的脸上有三道深深的抓痕，一直划到脖子。也不敢抬眼看人，恨不得把脑袋钻到裤裆里，不知道做了多大的违心事儿。
“朱班，我让你送黄雀回去，送哪去了？怎么你们俩都磨蹭到这个点才来上班？”花裴明知故问。
“哪个知道！”朱小旗嘟囔了一句，转回身就远远地逃了。
花裴又要去问黄雀，黄雀远远看见她，围着织机跟她捉迷藏，花裴追了十几二十圈也没追到她。
下午要收班的时候，刘婉来办公室找花裴。
“你是不是使什么坏了？”刘婉神秘地问。
“怎么跟领导说话呢？”花裴强忍着笑，嗔怒着骂道。
“你知道黄雀跟我算是关系好的。”刘婉凑到花裴耳朵边上说，“她跟我说，她昨天晚上不知道怎么就跟着朱小旗去了宾馆开房。结果，被罗蜜欧抓了个正着。”
“啊！”花裴惊讶地问道，“被捉在床上啦？”
“可不是！在旅馆里干起来了。你没看到朱小旗那张脸？被罗蜜欧给破了相。”
“哈哈——”花裴实在忍不住了，笑出了声，一直笑出了眼泪。眼泪像把钩子，把伤心事儿钩出来，花裴肩膀耸动，真的哭了起来。
刘婉满脑门子莫名其妙。
“花神，我觉得她们脑壳都不正常，你脑壳好像也有问题了吧？”
“你才有问题，你是猪脑壳！”这句话说出去，花裴又被自己逗笑了。
刘婉也是三十多岁的孩子妈妈，也曾是二十岁的小媳妇，体验过那些少妇的多变情怀。
“哎，你说罗蜜欧和朱小旗会不会离婚？”
花裴想起一句话，突然笑得前仰后合。
“一只没有吃过肉骨头的狗，总以为屎就是天下美味。而他一旦尝过肉骨头的味道，他还会那么迷恋那坨屎吗？”
刘婉眼睛不大，却很灵动。听花裴这么说，一对眼珠子“叽里咕噜”地转来转去，脸上憋着不怀好意的笑。
“有话说有屁放！”花裴伸手给了她一拳。
“这么说，你也是一坨屎——哦。”她故意拉长了声音。
花裴倒没生气，呆呆地愣了一会儿。
“唉——”花裴长叹了一口气，“我他妈还不如一坨屎。”
进入年尾，国际国内纺织品市场环境恶劣，出货价格压了再压，已经发展到干一吨亏一吨的程度。
花子期几乎整个月都在出差，跟老客户们软磨硬泡。功夫和费用花了一大把，却收效甚微。
胡会计经常长吁短叹，满脸愁云。
“再这样下去，工资都要发不出来了。”
“开不下去就关嘛！”花裴直来直去地说。
“你倒想得开，这可是你爸爸十几年的心血，不心疼吗？再说，厂子关门了，一千多工人哪里去找饭吃？”
“中国一年关掉何止几万家工厂，你看见饿死哪个了？你这叫杞人忧天！”
花裴唇枪舌剑，胡会计不是对手。
胡会计突然想起一件事，眉头皱得更紧了。
“有些个事儿我还没来得及跟你爸爸说，先跟你透个风。仓库那边反映说有些原料没出到车间里，说是借出去了。还有销售部那边的账款对不上，可能有些款挪到了个人账户上。”
花裴眼珠一转，接着她的话说：“签字的人是段河生吧？”
“嗯。”
花裴笑了，笑得很开心，完全不是装出来的。
“你把每一笔都记着就行，暂时不用告诉我爸爸。”
胡会计答应了，还是嘟喃了一句：“这亏空会越来越大。”
花裴理了理头绪，问道：“厂里的商业险都交了吗？”
“我正要提醒呢，到了续险的时候，那边来催几次了。”胡会计说，“不过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克服一下，这个事儿不能耽误。”花裴说，“冬春季节，天高物燥的，要以防万一。”
胡会计答应了。
这几个月胡会计明显憔悴了很多。上次车祸小孙子倒是没摔到，她老公为了护孩子，肋骨断了两根，一条胳膊骨折。年龄大了不好痊愈，几个月也没好利落。
正常是老两口带一个孙子，现在是她照顾一个老伴一个孙子，每天累得腰酸脚疼，脸色也不好看。
“叔叔可以自己上下楼了吧？”花裴问。
“说是使劲的时候胸口还会疼，不过看他气色好多了。”
“再养养吧。厂里的事儿你可以拿回家去做，这样工作家务两不误。”
胡会计千恩万谢。
“过两天我去看看叔叔，请你们一家去吃火锅。”花裴说，“是我连累了你们。”
胡会计没大听懂，看着花裴发愣。
花裴上前抱了抱胡会计，忽然心头一酸，险些流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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