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轩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但泪已在眼眶盘旋，而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看他什么话也没说，宁烟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她只觉得，该说的自己都说了，之后的事态，完全不由自己想象了。
像是拔掉了扎在心里年深日久了的一根刺，先是刺痛，后来便十分舒爽了。顿时有种重获自由的感觉。
云开见月明，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宁烟对林轩说：“我下去走会儿，天天窝在家也不行。”
说完她便拿了手机下楼了。
林轩都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得关门声响。
猛烈的欢喜与遗憾交织而来让他有些怅然若失。
他呆坐在沙发上，好像寻不到什么事要做，又很想现在手头上有件事可供他做。
想扫地——地很干净；想洗碗——已经被他洗掉了；想烧水——刚刚烧好的；想打电话——不知道打给谁，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无所适从。
最后，他打开了电视。
可是电视里的画面，就像自己会散发开来一样，根本聚不了焦，模糊一片。声音也入不了耳，只觉得幻化成微弱的电流声，有时又如蚊蝇在耳边“嗡嗡嗡”个不停，反倒增加了未消的郁气。
林轩一时没缓过来，后来才猛然想起，自己刚刚什么也没说。
怎么着，也该说点什么吧！
她说那么早就喜欢自己了，这么些年，都喜欢着自己。
刚刚便只顾着想这个，震撼于此，完全没想到自己对此要有所回应。
而她缺乏安全感，觉得他们感情失衡不也就是因为这个吗？
他得告诉她，自己也是很久之前就喜欢她了。
他的心也是被她困住，年深日久。
林轩也跑下楼去。
他没跑远。他想，宁烟应该是在小区里溜达。
她也很少会吃完晚饭就下楼散散步，她前面说下来走走，估计也就是在这下面转转了。
宁烟果然在这下面慢悠悠地走着。
天黑了的晚饭后，楼下热闹得很。
家长带着孩子一起出来玩，抑或是老人出来散散步聊聊天。
年轻的小情侣倒是不怎么能见得到，散步闲逛的年轻人本身也不怎么见得到。
尽管天色暗沉，宁烟的身影也还是比较显眼。
不知道是一下来就不想走了还是走了会儿就走累了，她现在坐在长椅上，身边不时有穿着溜冰鞋的小孩子疾速穿过，还有些小朋友跑着嬉笑打闹。
大概是被蚊子咬了，她一直在挠自己的小腿。
林轩走到她身边，在她的目光下坐到她身边。
身旁仍是小孩子的喧嚣和家长“注意安全”的警告。
“怎么？才这么会儿就再走不动，坐这儿喂蚊子了？”林轩坐下后在微弱的灯光下隐约看见了她小腿上有好几个蚊子包。
“是走不动了然后就坐下来歇会儿。但是怎么就咬我呢？感觉他们都没被咬。”宁烟看着眼前一个个满脸写着开心的小孩儿，明显没有遭到蚊子的荼毒，觉得很不公平。
“人家活蹦乱跳跑来跑去的，而你坐这儿纹丝不动，你说你要是蚊子你喜欢咬谁？”林轩笑宁烟，因为这蚊子，气不过小孩子。
宁烟：“……”
“你皮肤比小孩子还嫩，所以蚊子盯上你了，这总行了吧？”林轩跟哄小孩儿似的哄她。
“那当然，这些小屁孩儿天天不怕热地出来疯玩儿，晒都要晒死了，皮肤当然没我好。我热起来哪里还出门！没太阳出门都要涂防晒，何况我每年还花那么些钱买这个水乳那个精华……”宁烟很自然地顺着林轩给的台阶下了。
“你怎么也下来了？”宁烟这才想起来问他。
突然也下来了，坐到自己身边，总觉得不只是散步，毕竟她刚刚还说了那些话。
这样的话，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有话要说。
但是好话还是坏话就不知晓了。
“有话对你说。”林轩看着她，很认真不容怀疑的样子。
宁烟想：我就知道。
“噢，你说。”
宁烟等着他开口，仿佛只是听一件寻常的小事而已，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
“如果我说我也很久之前就喜欢你了你信吗？”
“什么？”听到林轩这话，她自然是觉得“怎么会”。
“很惊讶吧？因为跟你一样，我也没有说。我觉得喜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经历了多少时间，这种都无关紧要。至少对现在的我来说是这样，只要两个互相喜欢的人能在一起就好了，不必细扣每一处细节，讲求所谓的完美主义。”
“我是这么认为的。但是我没想到你把这看得这么重，以至于让你觉得我对你的爱比你对我的少得多。”
“这样想未免有些不公。没人这样规定，喜欢的程度可以用时间来衡量。而就算可以，现在你也没理由这么想了，觉得缺乏安全感。因为在喜欢始于何时这一点上，我们都可以从很久之前说起。”
林轩虽这么说着，可是宁烟有些不太敢信。
他是一心想跟她复合，所以编出这些话讨她安心吗？
因为她实在没有底气。
他很好，可是她不觉得自己有多好，值得他喜欢那么多年。
喜欢一个人就是会不自觉地生出一种自卑感，即便自己毫无察觉，也是能轻易地贯穿之后的岁月。
宁烟不知道这是什么滋味。
为什么觉得他的爱太少也太晚时伤悲，而他告诉了自己那一点也不少且一点也不晚时也是同样伤悲。只不过是想让她宽心。
不过，这也证明了他确实挺喜欢自己的吧。
为了再和她一起，愿意说出这些话。哪怕是假的，她也看到了他的真心。
“今晚的月亮好亮哦。”宁烟看着夜空，还点缀着星光。
好久没有看到过这样的夜空了。印象中，立铭的夜空远比不上永森，看到星空都没永森的那么美。
今晚，却挺美。
“是。”林轩看她专心致志地仰望着星空，附和道。
之后，两个人就一直坐在长椅上。
下面散步玩耍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他们仍是坐着。
直到几乎不见人影了，两人才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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