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霜赶到的时候，季国峰已经从急诊室出来了。
“病人家属是吧？”
医生办公室内，季霜忐忑不安地坐下，面色微微苍白地点头，“对，我是他，女儿。”
“啧，”医生微微蹙眉，有些不解地看向季霜，“我们去的时候家里就老人一个，问邻居也说他是独居，你是住在市内吗？”
季霜心里酸涩不已，沉默地点点头。
“唉，还是多关注关注你爸爸吧，他这个是脂肪肝引起的高血压啊，这对老年人来说很危险的！”医生带着几分数落的意味，“有空多回家，照顾照顾老人。”
季霜用力点点头，忍不住问道：“我爸爸饮食上这两年很注意，而且也不胖……怎么会脂肪肝呢？”
医生推了推眼镜，问道：“他是不是胃不太好？”
“对——”季霜点头，“年轻时候落下的胃病，还住过院，那时候隔一段时间就要去医院输液，都是静脉营养和葡萄糖溶液。”
“嗯那就是了。长期用这种胃肠外营养也会引起脂肪肝的，他这个就比较麻烦了哈，不能断食，也不能再输营养液，我建议要按照食谱来。”
说着，医生想了想，“这样吧，病人现在已经送去病房了，需要住院两天观察一下，这两天在医院就按照医院送的营养餐吃饭，不要乱吃别的。等出院之后我给你拟一张食谱的方子，回去给老人严格按照方子上的食谱吃饭。吃一个月再来复查，脂肪肝这个也不难治啊，治好了血压不会这么容易高了。”
“哦对，主要还是要好好照顾，别让老人家贪嘴！”
医生耳提面命，季霜连声应下，“好，好！谢谢医生。”
出来后，季霜马不停蹄地赶去三楼的住院部。
季国峰住的病房就他一个病人，季霜到病房门口顿住脚步，透过玻璃看里面的情形——屋子里开着昏黄的灯，只照亮病床那一隅，而季国峰还没醒，面色如纸地躺在床上，看起来有些气若游丝。
季霜心里狠狠地揪痛了一下。
她轻轻推开门，屏着呼吸进了病房。
来到季国峰病床前，季霜死死咬着唇，不让自己落泪。
明明才见过的人，这会儿就这么虚弱地躺在床上。
季霜前所未有地感到恐惧。
当初，母亲去世的时候，也是这样，没有征兆……
季霜握住季国峰的手，感觉到老人指腹和掌心粗粝的茧子——都是这些年做漆器留下来的痕迹。
季霜眼泪不受控制地簌簌而落。
她哭的颤抖，缓缓蹲下身来，却不敢出声，怕吵醒季国峰。
不知过了多久，掌心里的手微微动了下。
季霜连忙抬头看去。
只见季国峰眼皮微动，似乎有醒来的迹象。
半晌后，季国峰的眼睛缓缓睁开一条缝，费力地看着季霜。
“小霜啊……”
“爸？”季霜颤声唤着，眼泪止不住，“你醒了？对不起爸爸，我，我太忙了，我……”
季国峰的手动了动，从季霜掌心里挣脱出来。
季霜怔愣了一下，“爸？”
“走。”
季国峰摆了下手，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然而饶是如此，他也转过头不看季霜，用气音费力地道：“你走。”
季霜听清他说什么，眼泪流的越发汹涌，又是委屈又是埋怨，更多的还是后怕，“爸！都这样了你还跟我置气？”
季国峰像是个倔强的孩子，拧着头就是不看季霜。
季霜咬了咬唇，又气又难过，心里又心疼。
“我不走。”季霜一屁股坐在旁边的病床上，“大夫说了，你得有人照顾，我不走。”
闻言许久，季国峰转过头看季霜。
他似是恢复了些许力气，已经有些浑浊的眸子定定看着季霜，声音也大了些许，“你还在那个，那个地方上班？”
“对！”季霜用力地抹掉泪水，声音闷闷的，“不仅还在上，我现在还有项目可做了呢！很快就能升职了！只要熬过这一年，我肯定能把民俗工艺街保下来！”
季国峰险些气笑。
他用手指指着季霜，指指点点了半天，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捞过自己的被子侧过身去，一副懒得理季霜的样子。
季霜见他这样，心里再不好受，却也放心了很多。
季国峰瞧着还有劲儿，那就不是什么大事。
但季霜还是不敢松懈。
等季国峰那边睡着了，传来了放松的鼻息声，季霜出去给tate打了个电话。
说明自己的情况之后，季霜又赶忙道：“我就请三天的假！然后这期间我随时带着电脑办公！您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什么的都可以！我也不会耽误工期什么的，我可以通宵加班！”
tate语气迟疑，“你确定吗？这样你照顾你父亲也不方便啊？”
说着，tate也犯起难来，“这马上就要采购进工期了……这样吧，我去跟顾总说一声，明天你可以先照顾你父亲一天，如果顾总那边不同意你请三天的假，你就只能想办法自己调节了。”
季霜咬了咬唇，“好，麻烦你了组长！”
挂了电话，季霜趁着季国峰睡觉的工夫，打车回家去取了季国峰的日常用品来，方便他住院的时候用。
回去的时候碰上送季国峰到医院的邻居，季霜好好谢过人家，承诺季国峰好了之后登门送礼感谢。
忙忙碌碌的一趟下来，已经快十二点。
季国峰看起来睡得还算安稳，期间护士来了一趟，给季国峰换输液瓶，季霜则在病房的角落里席地坐着，在电脑上做预算表。
一点多的时候，顾钦的电话打来了。
季霜看了一眼，估摸着是tate那边已经跟顾钦说了，于是有些忐忑地出门，接了电话。
“顾总。”季霜语气谨慎，“这么晚了，您怎么还——”
“你在哪？”
顾钦语气平静的询问，季霜却莫名地感觉到了几分温和。
季霜愣了下，下意识回道：“市立一院……”
“好，需要什么东西，我可以一起带过去。”
季霜微微诧异。
顾钦这是要过来？
“顾总您不用过来的！”季霜连忙劝阻，“我自己在这边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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