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可暗暗叹口气，招呼她：“来这边，这边暖和。”
宿舍里还没供暖，但小可不会委屈自己，她搞了一个小小的电热毯铺在床上。
她倒是并不怎么怕冷，但仍旧喜欢被窝里暖融融的感觉。
苏娟看着小可床上漂亮的被套床单，不但没有过来，反而往后退了半步，连连摇头道:“不用，不用了……谢谢。”
小可见她如此，也不好勉强，就先爬上去，把自己的行李箱搬下来。
不多时，其他六个人陆续回来了，得知最后一名舍友到了，也都很热情地打招呼，爽快地搬下自己的行李……
等床位空了出来，大家想帮着苏娟搬铺盖卷的时候才发现，苏娟并没有带铺盖，带上来的只有学校里统一发的床垫。
大家意外之后，反应倒是都不慢。
王雯嘴快，第一个道：“我还有一床薄被，冬天用不上……”
小可立刻跟进：“我也有一床薄被。”
大家七嘴八舌地报出自己多余的床品，一转眼，竟然凑齐了一套被褥。
几个人凑齐东西，又七手八脚地帮着王雯把床铺好了，也不过十几分钟，就像模像样了。
苏娟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突然蹲下抱着膝盖呜呜地哭了起来。
七个人面面相觑之后，又开始出声宽慰。
哄人这活儿，小可不擅长，她主动请缨：“今天咱们宿舍添丁进口，必须吃点儿好的贺一贺，我去打饭。”
王雯和刘芳立刻响应，拎起饭盒饭盆跟上，临出门，她们给了宿舍年龄最大的党双双和嘴巴嘴甜最会说话的胡佳丽一个眼色：哄人的事情交给你们了。
然后，等小可她们几个打了红烧肉、酱焖鱼块回到宿舍时，苏娟已经不哭了，脸都重新洗过了。
倒是党双双和胡佳丽的脸色很难看。
王雯看看这个又看看哪个，到底没忍住：“这是咋了？”
党双双气哼哼地一拍床铺，怒道：“我还从未听说过这么恶心人的亲戚！你们知道苏娟为什么报道晚了这么多天吗？”
王雯立刻问：“为什么？”
小可和刘芳把打来的饭菜摆上桌，耳朵却也都竖起来，想要知道苏娟报道延迟许久的原因。
胡佳丽接了话头，道：“苏娟的叔叔婶子想用她给他们儿子换媳妇儿，把她锁在家里不让她出门，连通知书都给她烧了……亏得她们中学老师和校长察觉到事情不对找过去，偷偷帮她逃了出来……”
苏娟突然又流下泪来：“俺跑出来，还不知道俺娘在家咋遭罪……”
几个女生也都是未经世事的女学生，一时也不知拿什么话来安慰苏娟，焦急又无力。
小可略一思忖开了口，道：“你可以联系你们县里的妇联，由他们出面，把你妈妈从家里带出来……”
党双双下意识道：“那是她们的家，她妈离开去哪里呀？”
农民离不开土地，不仅仅是千百年来的传统思维，更是眼下的基本政策，某些层面上，是限制农民四处流动的。
党双双这么说，不过是当下老百姓最真实的思想表达罢了。
小可看了她一眼，笑了笑道：“那个家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流连的，继续留在那里，会受委屈、受磋磨，甚至可能有危险，当然要离开啊？而且，有很多地方可以去，我知道的，东南沿海就有许多工厂大批招募工人。不想去那边，还可以来京城吧，和女儿在一起，也省的互相担心挂念。”
苏娟都不哭了，听小可说完，她喏喏地问：“可来了这里，没有户口和粮食关系，咋生活？”
小可灿然一笑：“可以找份工作啊，许多地方都招工的。”
看苏娟听进去了，小可又道：“不管你妈妈离不离开那个家，至少找了当地妇联，有官方出面，你家里那些亲戚会有所顾忌，不敢太为难你妈妈。”
说完，她拍拍手招呼大家吃饭：“先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继续和恶势力斗争啊！”
王雯第一个跳起来，还拉了苏娟一把：“小可说的对，先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斗争，一定要把恶势力打倒，再狠狠踩上一脚！”
一群人都被她恶狠狠地模样给逗笑了，宿舍里的压抑气氛也终于缓和下来。
下午，大家都有课，苏娟和小可一个班，辅导员又叮嘱她照顾，当然就一起走。
看着苏娟身上单薄的根本不能御寒的衣服，小可从墙上拿下一件棉衣来，笑着递给苏娟：“外边太冷了，你先穿着……别不好意思，冻感冒了，你吃药打针都要花钱……”
被她这么说，苏娟想拒绝的话到嘴边就又咽了回去。
也是，她几乎是空着手来到学校，被褥什么的都是舍友们接济的，也不多这一件衣服的人情了。
她接过去，穿在身上，低低地道了声谢。
小可背着书包，往外走，一边道：“我刚刚说了，京城里许多工作机会，不但你妈妈来了能找到工作，周末你也可以找一份零工去做……咱们发的生活费也就勉强够吃饭的，想要添置衣服和日用品什么的，都得用钱。”
苏娟默默听着，用力点了点头：“嗯嗯，谢谢你告诉我这些。等星期天我就出去找找看……”
小可笑笑，没有大包大揽地替人安排工作。
有些事情，太上赶着了，不一定就是好事。
苏娟既然生在那样的一个家庭之中，就注定了她要比同龄人更早地面对人生的种种不如意，别人谁也不能替代，也不可能替代。
苏娟的事情，小可没有多插手，却一直都有在关注。
第二天，小可和苏娟一起去教室上课时，苏娟告诉小可，她决定采取小可的建议，寻求当地妇联的支持和帮助。
小可笑着给了她一句鼓励：“加油！你可以的！”
看着眼前漂亮的有些谣言的笑脸，苏娟突然就多了几分勇气。她回望着小可，扯动嘴角也展开一抹会心的浅笑，用力点头：“嗯，我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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