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照亮了一方天地，农舍茅棚下，一个红衣服的小姑娘坐在那里，面庞莹润，眉眼如画。
“小娘子，打扰了。”来人愣了足足几秒钟，才再次开口。
小可抬眼看过去，就见门口站着一个中等个子的男人，不出意料的是长发古装，头上戴着一顶三角皮帽子，下颌胡茬密集，脸上蒙着一层灰尘，难以判断年纪。
她淡淡开口：“有什么事吗？”
男人没想到小姑娘深夜见人上门，还能如此淡定，又或者因为小可的傲然近乎无礼，让他蹙了蹙眉头，才道：“我等夜晚赶路，错过了宿头，想着借宿……”
小可没等他说完，就直接开口拒绝：“借宿不可以。”
男人又是一愣，道：“我家……掌柜的不慎落马，受了点儿伤，恳请小娘子行个方便。”
小可起身，道：“借宿不便，若是不嫌弃，倒是可以给你些药。”
男人有些恼怒起来，想要开口再说什么，后边等着的人突然开口：“易安，罢了。”
男子回头答了一声是，这才对小可躬身道：“多谢小娘子。”
小可转身回去，片刻回转，手里拎了一壶水和几只茶盏。
她让男子把泥炉子移到门外，直接把水壶放在炉子上：“壶中是开水，药丸服两粒。”
随着炉子挪出来，火光也照亮了等在外边的人。
一共五人，马却有八匹之多。
上门询问的男人说话类似施重，又略有些北地口音，刚刚开口那位，北地口音却更重。
小可注意到他们帽子底下的没有垂着辫子，心里还想着是不是自己多疑了，但那人起身给小可遥遥地拱手时，她却眼尖地看到了那人黑色袍子底下，一角织锦的光华，一闪而没。
那样的织锦缎子，赵琮也曾送来过，工艺极其精湛繁复，造价极高，绝非普通人能够穿得起的。
或者，古代严苛的阶层规制下，普通人根本不能穿这种衣料。
此人不仅身着织锦，还是织锦皮裘。
能够罩在里边还不怎么显得臃肿的皮裘，小可能想到的大概只有貂皮了。据传，女真人以貂皮为贵，只有贵族能够穿着。
小可垂了垂眼，把眼中的惊讶掩住，微微颌首致意后，又装作进屋，拿了些糕饼点心，用一只小笸箩装了送出去。
自始至终，只有那个上门问询的男人来接东西，其他几人就隔着十几二十步的距离，围着那只泥炉子。
小可送完糕饼，没再多问多看，退回门内的棚子下。
大门敞开着，没有关。
小可又重新捡了一些干柴，燃了个小小的火堆，又拿了几块地瓜扔进火堆里，慢慢地烤着。
两拨人，隔着一道门，彼此相望，却置身两个世界。
小可的耳力灵敏，听见上门的男人低声道：“主子，属下之前途径此处，并无村落庄院，那女童衣着也古怪……”
小可垂着眼，拿一根树枝扒拉着火堆，状似没有异样，耳朵却竖的老高。
片刻，那位掌柜才低低道：“……不宜生事。”
声音压得太低，而且咬字含糊，小可只听清了后边几个字。
她暗暗松了一口气，却仍旧不敢掉以轻心，手底下的棍子扒拉着灰烬把地瓜埋住，耳朵听着外头几人继续嘀嘀咕咕。
有人劝来历不明的药物还是不要吃，那位掌柜却力排众议，取了两粒药服下。
火光明灭，烤地瓜的香气渐渐溢了出来。
小可又丢了几截干树枝进火里，木柴燃烧，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响。
外边的人安静了一阵，又开始说话。
其中一位年纪大一些的人惊喜道：“热退了。”
那位掌柜声音略显暗哑疲惫：“疼也消了。”
说话声暂停，隔着一堵墙，小可似乎能看到，几个人的视线齐齐投射过来，明暗不定。
她垂着眼，拿树枝戳了戳火堆下的地瓜，小块的已经软了，可以吃了。
小心地把烤好的小块地瓜扒拉出来，大块的仍旧用灰掩好。
她捡起一块地瓜，在脚凳腿上磕了磕，磕掉附着的灰烬，也帮助地瓜散散热气，觉得不太烫手了，这才托起来，借着火光，剥开有些糊的地瓜皮。
地瓜皮被破开的刹那，浓郁的甜香迸发出来，惹得小可吸了吸鼻子：“闻起来不错，应该挺甜的。”
秋后收起的地瓜，窖藏了大半个冬季，淀粉充分转化后，糖分聚集，变得更加绵软甘甜。
小可凑近闻了一下，张开嘴，啊呜就是一口，一边哈着气，一边自言自语：“唔，真的很甜，嘶，很糯，不比蜜薯差嘛！”
她掰了一半，放进角落的狗食盆里，包子凑上去，被小可伸手拦了一下：“稍晾一下，烫。”
略等了以下，她松开手，包子这才上前，两口把半个地瓜吃了。
她把剩下的几块地瓜都扒拉出来，拿下墙上的簸箕端着出了后门。
那几个人齐齐看过来，小可脸上没有笑，平平淡淡的开口：“再给你们送点儿吃的。”
所没有人回应，那个负责接洽的男人也回头看向坐着的掌柜。
那位的脸半掩在阴影里，看不清楚，小可只看到他下颌点了一下。
把地瓜递过去，小可对接洽的男人道：“我要关门了，你们……”
男人再次扭头看向掌柜，这一次，对面的男人微微抬头，让小可看到了他的容貌：竟然是一张很年轻的脸。
不像赵琮生的那般俊秀，却也有一种不同的硬朗之美，是一位鼻梁高挺的单眼皮帅哥。
小可看清了，随即垂下眼。
“敢问小娘子，适才的药丸，能否再给一些？”接洽的男人询问后，直接从腰间扯下一个荷包递过来，“若是不够，过后再给小娘子补上。”
小可看着男人手上粗糙的牛皮荷包，还有男人手指上的茧子，心中暗叹：果然，还是被她猜对了。
“银子就算了。”小可没有接，转身回来，片刻，直接拿了一只小瓷瓶出来，交到男人手里。
男人拔开塞子看了看，旋即把一只织锦缎荷包塞进了小可手中。
小可没再多言，直接回来，关上了后门。
她捏了捏没有多少分量的荷包，是一些颗粒状的小东西，难道是传说中的金豆子？金瓜子？
正要回屋，小可的耳朵却微微抖了抖，然后，她就后退，把自己藏在了棚子下的阴影里。
有人从外边攀上院墙，然后，跳进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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