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洞深处的黑暗像化不开的墨。华宇踩着湿滑的岩石前行，战术头盔的探照灯在前方切开一道光柱，光柱里浮动着无数细小的光点——是辉光蠕虫光球的余烬，落在他的作战服上，像沾了一身星星。左肋的骨裂在稳步愈合，原生菌丝缝合线已经与皮肉长在一起，触到时能感觉到细微的拉扯，这是地球医学从未见过的“生物自愈”，却在这颗星球成了生存常态。
“还有多久到母巢边缘？”他对着战术面板低语，屏幕上的能量图谱正沿着一条红色轨迹延伸，轨迹尽头跳动着刺眼的峰值——那是管理员母巢的能量特征。小家伙趴在他的肩头，突然竖起耳朵，黑豆眼盯着前方的黑暗，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
华宇立刻熄灭探照灯。黑暗中，传来一阵细密的“沙沙”声，像有人在翻动干燥的树叶。几秒后，岩壁上突然亮起无数对橙红色的小灯，灯影下是密密麻麻的生物轮廓——它们体长不足厘米，通体漆黑，头部顶着两根细长的触角，正顺着岩石的缝隙快速移动，触角摆动时，发出高频的“吱吱”声。
“声纹蚁。”华宇屏住呼吸。这些群居生物的触角能释放声波，之前在日志的附录里见过记载：“群体声纹可形成共振，震碎岩石，对生物耳膜有致命损伤。”
他迅速扯下作战服的破损衣袖，揉成两团塞进耳朵。刚做好防护，声纹蚁的“吱吱”声突然变调，形成一道尖锐的声波，撞在岩壁上“嗡”地炸开，碎石像雨点般落下，砸在头盔上噼啪作响。小家伙吓得钻进他的领口，只露出一双眼睛，警惕地盯着蚁群。
声纹蚁的目标不是他，而是岩壁另一侧的生物。华宇借着碎石滚落的间隙瞥见——那是一群巴掌大的蝴蝶，翅膀呈半透明的淡紫色，翅脉里流动着荧光，停歇时翅膀合拢成菱形，像一块会发光的水晶。它们被声纹蚁的声波惊扰，纷纷振翅飞起，荧光在黑暗中划出一道道弧线，美得不似凡物。
“光语蝶。”华宇的呼吸漏了一拍。这些蝴蝶的飞行轨迹异常规律，每一次振翅，翅脉的荧光都会闪烁出特定的图案，像在传递信息。他突然想起辉光蠕虫的能量交流，或许这些蝴蝶在用“光语”沟通。
声纹蚁的声波越来越密集，几只光语蝶被声波击中，翅膀瞬间破碎，荧光像撒了一地的碎玻璃。华宇看着心疼，突然想起背包里剩余的藤蔓汁液——光合藤蔓的汁液能吸收能量波，或许也能阻断声纹蚁的声波。
他掏出藤蔓汁液，对着声纹蚁最密集的岩壁泼过去。汁液落在蚁群中，立刻泛起淡绿色的泡沫，泡沫破裂时释放出冷雾，声纹蚁的“吱吱”声骤然变弱，触角的摆动也变得迟缓。原来藤蔓汁液的活性酶能干扰它们的声波发生器。
光语蝶似乎明白了他的善意。幸存的几只突然集体转向，翅脉的荧光闪烁加快，形成一道螺旋状的光带，光带尽头是一处狭窄的岩缝——那里没有声纹蚁，只有几株开着白色小花的植物，花瓣上滚动着露珠，在荧光下泛着珍珠光。
“是指引。”华宇跟着光带钻进岩缝。缝里的空气带着湿润的花香，白色小花的露珠落在手背上，凉丝丝的，战术面板突然弹出提示：“检测到微量能量素，可提升生物电稳定性。”他让小家伙舔了舔露珠，小家伙舒服地眯起眼睛，鳞片的光泽亮了几分。
岩缝尽头豁然开朗，是一个圆形的地下湖。湖水泛着幽蓝的光，湖中央矗立着一块巨大的黑色礁石，礁石上爬满了光语蝶，它们的翅脉荧光汇聚在一起，在礁石表面投射出复杂的图案——那是一幅星图，与水晶里的地球坐标完美重合，只是在坐标旁，多了一个闪烁的红点。
“母巢的准确位置。”华宇的心脏狂跳。光语蝶在用它们的方式传递关键信息，这些美丽的生物，竟是天然的“星图绘制者”。
就在他靠近湖边时，湖底突然涌起一股黑色的暗流。暗流中，无数根细长的触须破水而出，触须顶端长着吸盘，吸盘里嵌着细小的牙齿，正朝着礁石上的光语蝶扑去！
“是深渊触须！”华宇认出了这种生物。日志里说它们是母巢的“清道夫”，以原生生物为食，触须的吸盘能分泌溶解蛋白质的酶。光语蝶被触须缠住，翅脉的荧光迅速黯淡，几只蝴蝶挣扎着飞向华宇，像是在求救。
他没有犹豫。从背包里掏出最后一罐生物屏蔽涂层，对着触须最密集的地方泼过去——涂层里的ALdh2酶能抑制管理员改造生物的活性，触须接触到涂层，果然像被烫到般剧烈抽搐，吸盘里的牙齿纷纷脱落。
小家伙从他领口钻出，对着光语蝶发出一声短促的嘶鸣。光语蝶像是收到了指令，突然集体振翅，翅脉的荧光爆发出刺眼的光芒，形成一道光柱，光柱击中湖底的暗流，暗流瞬间翻滚起来，露出底下深褐色的淤泥——那里藏着声纹蚁的巢穴，原来这两类生物是天敌，深渊触须的出现，竟让它们暂时放下了争斗。
声纹蚁的“吱吱”声突然变得高亢，它们像黑色的潮水般涌向湖岸，触角释放的声波击中触须，触须在声波中寸寸断裂，墨绿色的汁液染红了湖面。光语蝶则趁着混乱，将翅脉的荧光投射在华宇的战术面板上，星图的红点旁，多出一行由光粒组成的字：“阈值=共生菌浓度x0.73”。
“73……”华宇的呼吸骤然急促。73号节点，种子库的编号，原来“平衡阈值”的关键系数，一直藏在节点编号里。
湖底的暗流渐渐平息，深渊触须缩回黑暗，声纹蚁也退回了岩缝。光语蝶落在华宇的肩头，用翅膀轻轻蹭着他的脸颊，荧光在他的护目镜上留下淡淡的光斑，像在告别。然后，它们振翅飞向湖中央的礁石，翅脉的荧光重新汇聚，这一次，投射出的不再是星图，而是一扇门的轮廓——那是母巢的入口。
华宇看着光语蝶的身影消失在礁石的阴影里，突然觉得胸口的孤独感淡了许多。这些陌生的生物，用它们的方式与他交流、合作，甚至牺牲，这或许就是种子库文明所说的“共生”——不是单方面的索取，而是彼此的救赎。
他调整好呼吸，将“0.73”这个数字深深记在心里。湖水的幽蓝波光中，母巢入口的轮廓越来越清晰，那里的能量波动已经强烈到能让皮肤发麻，晶体在怀里滚烫，像揣着一颗即将爆发的星。
身后的岩缝里，声纹蚁的“吱吱”声渐渐远去；身前的湖面上，光语蝶的荧光还在闪烁。华宇握紧战术匕首，带着小家伙，一步步走向那扇由光语绘制的门。门后是未知的黑暗，也是解开一切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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