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王殿下？”宁远舟皱了皱眉，“我同他未曾接触过，只是英王殿下自幼残疾，体弱多病，可有何不妥。”
元霜看了钱昭一眼，钱昭下意识想要阻止，却被于十三伸手拦住了，“让她说。”
“我之前托朗哥联络过梧都的六道堂兄弟，专门打听英王的生平。”元霜看向孙朗。
孙朗皱了皱眉“你那时候就在怀疑英王，可是……为什么？”
“不论丹阳王和章崧是否真心想要迎回圣上，安国这边要一个皇子前来谈判，怎么也轮不到阿盈女扮男装才是。”元霜神情郑重。
“明明有个既无实权，身份又最为适宜的英王，可他却偏偏在自请出使时昏倒在朝堂上。钱昭哥哥同我说起此事时，我便心有疑虑，故此特意调查了一番。”元霜解释道。
“或许他只是逃避此行，毕竟除了阿盈这样全然不懂政事的，朝堂上无人不知此行的危险。”宁远舟挑了挑眉，道出了另一种可能。
“钱昭哥哥，抱歉。”元霜第一次对钱昭有了些许愧疚，不敢看他的神色，只转头看向宁远舟接着开口道，“若他什么都不做，只是逃避出使，我自然不会怀疑到他身上。”
元霜敛了脸上的笑意，冷声道“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利用钱昭哥哥。”
众人的目光齐齐落在钱昭身上，钱昭脸上也难得现出了几分茫然。
“蒋穹传来的消息中，详细记录了英王的出身，他母妃身世显赫，八岁救人导致残疾之前也多有才名。同梧帝和丹阳王相比，若是他不曾残疾，梧国之主的位置，最有可能落在他头上。”
元霜将目光移向宁远舟，“头儿，你应该明白，这样一个天之骄子因为救人就永远与皇位失之交臂，便是再怎么崩溃也不为过。”
宁远舟眉头紧锁，沉声道“可偏偏英王殿下这些年，声名极佳。圣上和皇后对他多有照拂，丹阳王也很是疼爱这个弟弟，满朝文武，对他亦是大加赞赏，除了扼腕叹息他的身体之外，竟无半分微词。”
“这样可有何不妥？”孙朗不解“我在咱六道堂里，也没什么人讨厌啊？”
“问题可大了去了。”于十三眉头紧锁道，“一个人若只是一时被所有人称赞尚有可能，但要想数年如一日，得到所有人的赞扬，这可不是一般的有手段。”
“而且他笼络了满朝文武的人心，偏偏还不曾被圣上忌惮。”元禄补充道。
“他想怎么利用钱昭。”宁远舟说着这话，目光却看向钱昭。
“是他告诉我，可以让圣上永远回不了梧都。”钱昭深吸了口气，这才开口道“圣上既然令大梧蒙羞，又害得数万将士惨死天门关战场，自该以他的鲜血来祭奠亡灵。”
“钱大哥……”元禄和孙朗同时奔到钱昭身侧下意识伸手拦住他。
“钱昭既然愿意说出来，自然是想明白了。”宁远舟冲两人摇了摇头。
于十三松了口气，看向元霜，见她垂首独自立在一旁，上前拍了拍她的头，一把拉着她往屋里带“走吧，进屋说说，如果没有头儿提出要走这一遭，你俩原本想干嘛。”
“十三哥，我错了，你轻点儿。”元霜可怜巴巴地被拉着进了屋，宁远舟和元禄孙朗对视一眼，跟在钱昭身后也进了屋。
“我原本的打算是让钱昭哥哥放手去做，回头回了梧都，丹阳王没了竞争对手自然不会拿我们开刀。到时候再处理了英王，我就带上钱昭哥哥跟着姐姐直接去褚国找媚娘姐姐。”
宁远舟无奈“我就知道，整个使团里最不让人省心的就是你了，没想到钱昭也在这儿给我憋了个大的。”
“这不是想着，到时候有头儿你能兜底嘛，有没有梧帝这事儿都能解决。”元霜揉了揉被于十三捏红了的手腕。
“怪我了？”宁远舟瞪了她一眼。
“怪我怪我，这不是没想到你人还没回梧都就想跑，我一个人肯定兜不住底，只好挑明了。”元霜偷偷看了钱昭一眼，见他冷着脸不说话，忙又收回眼神冲宁远舟讨好道。
“你想过阿盈吗？”宁远舟正色道，“若是她知道圣上死在你们手上，会作何感想？”
元霜无奈举手投降，“头儿，这话你可别问我，我做不了主。”
宁远舟懒得看她“我知道你下不了手，所以我这话是和钱昭说的。”
“我要带他去天门关战场上，若是他……”钱昭语塞，良久才道“若是他诚心悔改，或许我会放他一马。”
“想都别想，他死在谁手里都不能死你手里！”宁远舟直接一巴掌拍到了钱昭头上“你才三十，你后半辈子想干嘛？你不想活了，那元霜呢？你忍心元霜陪你躲梧国的追杀，还是忍心弃她而去？”
“我其实……”元霜弱弱的举起手，被如意一把薅开，“你别掺和，跟我出来。”
如意冷着脸，拉着元霜便出了门。
“姐姐，你别生气。”元霜伸手拉了拉如意的手，柔声开口道。
“我怎么敢生你的气，你都敢瞒着我们杀梧帝了。”如意冷声道。
“姐姐～我只是意外发现的，不是我要做的。”元霜抱着她的手撒娇。
“原地站好。”如意抽出胳膊冷声道。
“收到。”元霜忙乖巧站正，冲如意讨好地笑。
“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吗？”如意挑眉看了她一眼。
“不该隐瞒你们，不该自作主张。”元霜很是自觉地承认错误。
“最大的问题是明知故犯，这种事情是你一个人能瞒得住的吗？”如意被她干脆利落承认错误的态度噎了一下，找补道。
（好像确实是瞒住了。）元霜心想，面上却一副受教的模样“嗯，瞒不住。”
“算了，你若是不想说，我们也确实发现不了。”如意叹了口气，“你和钱昭究竟想要如何？他想做什么，你就放任他去做，可是你想过结果吗？想过你自己吗？”
“无论他此举成功与否，你要陪他一起承担后果吗？”如意伸手摸了摸她的脸“你可是真的做好了准备，要与他面对这一切？”
“姐姐。”元霜伸手抱住了如意“钱昭哥哥有他自己的想法，我无法，也不想去改变他，我尊重他想做的事情。世界权柄给了我自信，我可以陪他面对这一切。”
“或许，我其实一直都做好了他终究会离我而去的准备。就像当年小昭哥哥舍身相救时那样，我留不住他，那么，总要允我在他抛下我之前，享受这每时每刻。”
“傻姑娘。”如意抱着她，轻叹一声。
“姐姐，其实我未来的规划里也没有钱昭哥哥啊，我知道他不会与我在一起很久，他有自己的目标，我也有我的方向。”元霜靠在如意的肩上，含泪笑道。
“我可以去褚国和媚娘姐姐一起教书授课，可以和你仗剑天涯，阿盈和元禄若是需要，我也可以来帮他们，若是这些都做过了，我也可以一个人去游历大好河山。”
元霜笑着道“我早就习惯了自己一个人过很久，同行之人，有幸相遇也好，无奈错过也罢，人生那么长，总有事情在等我去做。”
“阿盈还没回到梧都，你就已经计划得那么久远了。”如意任她抱着自己，感受着肩上的湿意，复又无声叹了口气。
“如意。”宁远舟的声音从屋内传来，元霜两手胡乱抹了把眼泪，放开了如意，低着头道“姐姐，头儿在叫你了，你快去吧，我想一个人在这儿待会儿，反正我们明日一早再出发。”
如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好，有事你就来找我。”
目送如意离开，元霜擦了擦脸上有些干了的泪痕，这才发觉脸上有些刺痛，不由得抽了口凉气，“嘶……”
元霜四下看了看，躲到了院中的大树下的角落里，席地而坐，抱着膝盖呆呆地望着天空。
钱昭出了房门，一眼便瞧见了角落里露出的元霜的衣角，正想走过去，被于十三伸手拉了一把，“姑娘家心情不好的时候，有时候会想一个人独处一会儿的。更何况方才你没听到她跟美人儿说的那些？”
“我听见了。”钱昭目光并未离开元霜所在的位置。
“那你还去自讨没趣？”于十三白了他一眼“她的未来规划里都没有你。”
钱昭终于舍得给他一个眼神“回头我替你检查一下耳朵。”
于十三不解“我耳朵哪里有问题了？小元霜本来就是这么说的啊！”
钱昭终于下定了决心，无视于十三，径直朝角落里走去。
于十三拉都拉不住，只好压低了声音喊他“老钱，钱昭，你别这会儿过去啊！”
孙朗看得直摇头，上前拉着于十三就走“你说你啊，人小两口处理感情问题，你去瞎掺和什么，走走走，赶紧跟我去看看兄弟们，顺便和头儿商议一下，我们这么多人呢，怎么化整为零才能走得又快又不显眼。”
一旁房间的窗户后面，如意被宁远舟一把拉进了怀里“怎么了？”如意抬头看他。
“你该不会也想抛下我去独自仗剑天涯吧？”宁远舟有些不确定地在她耳边道。
“怎么会。”如意轻笑，“方才你和钱昭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就是劝劝他，多替自己和元霜考虑考虑。”宁远舟低头看她，却发现她肩膀有些湿润“肩上怎么沾了水？”
宁远舟一面说着一面拉她进屋“赶紧换套新衣裳，湿的伤身。”
“不是水，是眼泪。”如意任他拉着自己在床边坐下，笑看着他翻箱倒柜。
“宁堂主，你这是准备现找针线，替我做一套新的衣裳吗？”如意看他翻了几处都是空的，不由调侃道。
宁远舟一拍脑门，这才想起来行李都被收在随身的空间里了，忙取出了一套新的衣裙递给如意“你瞧瞧合不合适，上次给你买的，你还没穿过。”
“看来宁堂主的私房还不少嘛。”如意冲他一笑，伸手接过。
宁远舟抓住她伸过去的手，凑到她耳边轻声道“夫人若是觉得，为夫私藏私房这行为不妥，不如让为夫替您更衣，将功赎罪？”
如意抬眸笑着看了他一眼，眼波流转间，尽是动人风情，抬手道“有何不可？”
宁远舟喉结微动，强行移开目光，冲到门口将门窗紧闭又检查了一遍，这才闪了回来，小心翼翼地为她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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