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园小区12号楼A座101室里。
牛立宝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手里攥着的棋子已经被汗水浸得发亮。
“老牛，你都看了快五分钟了，不行就认输吧！”
坐在对面的乔世良敲着桌子，有些不耐烦。
“急什么？”牛立宝眼珠子一瞪，“我又没落子，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行行行，你慢慢看，就算瞅出朵花来，你也是个输。”
乔世良慢悠悠地端起搪瓷茶缸，吹开浮在上面的茶叶沫子，晃起了二郎腿。
他瞥了眼还在盯着棋盘冥思苦想的牛立宝，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老牛啊，你整天吹嘘你的干儿子多好多好，真打算让他养老送终，继承你那几套破房子当个房二代啊？\"
牛立宝一听，立刻挺直了腰板。
\"就我这双眼睛，那可是阅人无数的火眼金睛！我那干儿子虽说起于毫末，但必定是人中龙凤！我这些破房子，可容不下他的一鳞半爪，不信你就走着瞧！\"
\"呦呦呦，牛皮都快吹上天了啊……别到时候干儿子没养成，养出个白眼狼来！\"
乔世良嗤笑一声，手指敲得茶缸嘣嘣响。
\"卧槽马！”
牛立宝突然翻了个大白眼，猛地将手里的一枚棋子拍在棋盘上。
“哈哈……老乔，我这必杀招一出，你就完犊子啦！\"
“谁完犊子了？”
乔世良抬手点了点棋盘，\"老牛啊，你别盯着我这一亩三分地儿，看看你那边是啥？\"
牛立宝急忙收回目光，脸色骤变。
自己红帅的头顶上，赫然架着两门黑炮！
\"我都先一步将你的军了，你还卧槽马个屁呀！\"乔世良轻笑一声，眼角皱纹里藏着几分促狭。
\"嗨你个老东西！将军了也不吱声，逗我玩呢？没意思，不玩了！\"
牛立宝猛地站起来，一把掀翻了棋盘，棋子噼里啪啦滚到了地上。
乔世良摇摇头，弯腰捡起一枚滚到脚边的棋子。
\"你看看你，多少年了，还是这副牛脾气……\"
他手指轻轻摩挲着棋上的\"卒\"字，叹了口气，“你我都不是争强好胜的年纪啦，种种花，喝喝茶，凡事让三分，才能给自己留个好归宿嘛。”
\"少在这装深沉！\"
牛立宝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棋子，面露讥讽。
\"当年跺跺脚，阳东市就得抖三抖的乔四爷，现在倒成了种花养草的老头子？这就是你说的好归宿？ \"
乔世良端起茶缸咕嘟咕嘟灌了几大口，喉结随着吞咽上下滚动。
茶水顺着花白胡茬滴落老头衫上，他随手轻轻一抹：\"此一时彼一时嘛，没有人能永立潮头。\"
\"放屁！\"
牛立宝眼珠子凸起，活像一头愤怒的老公牛。
\"你一手打下的江山，全便宜了姓林的那个二五仔！老子到现在都想不通，你当年怎么就……\"
房间里突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乔世良慢慢放下茶缸，摸出根皱巴巴的香烟，打火机\"咔嚓\"响了三四下才点燃。
烟雾升腾间，他浑浊的眼睛突然变得异常清明，又迅速黯淡下去。
直到烟头的火光泯灭在食指间，他才从牙缝里挤出六个字：“至少，我还活着……”
窗外，一只麻雀落在晾衣架上，歪头看了看屋里两个沉默的老人，又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茶几底下，一枚将棋静静躺在阴影里，上面落满了灰尘。
牛立宝盯着那枚棋子，突然觉得胸口发闷——那分明是个\"帅\"字，却已经被磨得没了棱角。
碧水华庭大平层里，厨房里传来咖啡机\"滋滋\"的转动声，浓郁的焦香混着淡淡的坚果味在客厅里弥漫开来。
陈小三透过玻璃移门，看见冯瑶正专注地调整着研磨机的刻度，阳光透过纱帘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这……就好了？\"陈小三不可置信地扭头看向于子涛，压低声音问道。
\"嗯，至少看起来精神不错。\"
于子涛点点头，目光却一直追随着厨房里忙碌的身影。
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沙发扶手，想起昨晚冯瑶苍白的脸色，心里仍有些发紧。
老疤挠了挠后脑勺，倒吸一口凉气：\"这崔四婆真能起死回生？该不会是孟婆转世吧？\"
\"瞎说什么呢？\"
陈小三瞪了他一眼，\"我看这崔四婆就是懂些通灵走阴的门道。这种人最好别招惹，她要整你，跟玩儿似的。\"
老疤一听，又想起崔四婆那黑咕隆咚的眼睛，赶紧缩了缩脖子。
\"来来来，都尝尝我这手磨咖啡的味道咋样？\"
冯瑶端着茶盘走出来，几杯冒着热气的咖啡泛着琥珀色的光泽，\"这次特意没加牛奶和糖，保证原汁原味！\"
于子涛接过杯子，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腕，温热的触感让他心头一暖。
他浅抿一口，浓郁的焦糖香在舌尖绽放，尾调带着淡淡的柑橘酸香。
\"嗯……有妈妈手擀面的味道。\"他眯起眼睛，露出满足的笑容。
陈小三捧着杯子小心翼翼地啜了一口，突然怔住。
咖啡的醇厚让他想起小时候奶奶包的大馄饨，热腾腾的蒸汽后面是老人慈祥的笑脸。
\"确实...\"他声音有些发涩，\"让我想起奶奶的味道。\"
看着两人陶醉的表情，老疤二话不说仰头灌了一大口。
\"呸呸呸！\"
他整张脸皱成一团，\"这什么玩意儿？苦了吧唧的，比中药还难喝！\"
他抹着嘴，瞪大眼睛看着另外两人，\"我说你们这马屁拍得也太露骨了吧？\"
陈小三咧着嘴，又艰难地喝了一口：\"冯瑶这么辛苦弄好的咖啡，你就不能昧着良心说句好听的？非得戳她肺管子？\"
他冲老疤使了个眼色，\"真是没脑子！\"
于子涛也笑着附和：\"就是啊疤哥，说句好听的又不会死，你这情商——哎……\"他故意拖长了尾音，冲冯瑶眨了眨眼。
老疤眼珠子瞪得能吃人：\"合着你俩撒谎都是好人，就我成了说老实话的坏人？这特么还有天理吗？\"
\"干嘛呢干嘛呢？\"
冯瑶看着三人扭曲的表情，又好气又好笑，\"不就没加糖吗，至于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她不服气地端起自己那杯尝了一口，结果刚入口就\"噗\"地喷了出来，\"呃哇哦...你们干嘛不早说？\"
\"自己酿的苦，自己吃呗！哈哈哈……\"
三个大男人异口同声，笑得前仰后合。
于子涛眼角都笑出了泪花，陈小三拍着大腿直喊\"活该\"，老疤更是夸张地倒在沙发上打滚。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满整个客厅，将四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冯瑶气鼓鼓地要去抢老疤的杯子，于子涛笑着拦住她，顺手往她嘴里塞了颗方糖。
这温馨的一幕，仿佛连时间都为之驻足。
就在这笑闹之际，茶几上的手机突然\"叮\"的一声亮起。于子涛随手拿起来，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
\"怎么了？\"陈小三敏锐地察觉到异样，凑上前去。
屏幕上赫然显示着一条陌生短信：【人都救了，怎么把我这个恩人也忘了？】
于子涛的手指在屏幕上悬停片刻，快速回复：【你是谁？】
对方回复得很快：【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知道该怎么做！】
客厅里的空气似乎突然凝固了。
冯瑶疑惑地看着突然沉默的三人，咖啡的香气还在空气中飘荡，却再也品不出方才的温馨。
于子涛深吸一口气，继续打字：【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价值交换，懂不懂？】
于子涛的拇指在屏幕上重重按下：【好，你说个数！】
【你的女人在你心里值多少钱，你就给我多少钱！】
阳光依旧明媚，可屋内的温度仿佛骤然降低。
【可以。我怎么给你？】
下一秒，一个没有收款人姓名的银行账号发了过来。
于子涛急忙追问：【转给谁？】却只收到系统提示：【发送失败，号码不存在。】
咖啡杯上的热气渐渐消散，就像方才的欢声笑语，转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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