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八点，天色湛蓝，万里无云，是个暖阳天。
一辆黑色越野急速驶进小区的地下停车场，车牌号没登记过，所以被工作人员拦了下来。
车窗摇下来，露出一张冷白的脸，但那样貌，带着病态的蛊惑，还是太勾人了。
如果是明星，那应该得是顶流。
保安皱着眉，努力地在记忆里搜索。
这处高档小区地处南城，地理位置不占优势，但胜在安静，远离尘嚣，小区的安保工作做得密不透风，堪比军区重地，一楼一户的大平层，极为私密，丝毫不逊顶级豪宅，视野开阔，面朝大海，背靠山脉。
房价在陇港是出了名的贵，中间黄金层都是亿元起步，住户也就是陇港那么些显贵之人，明星没几个。
但保安对这张俊脸毫无印象。
七九把楼栋号，楼层号报了一遍，轻手把着方向盘，一脚虚踏在油门上，似乎已没什么耐心等着保安落实他的身份。
保安眯缝着眼，自动把他那上半张脸给屏蔽掉，这下颌线，确实是和二幢二十六层的住户对应上了。
一瞬间，态度大变，立刻恭敬起来，赶紧放行。
地下停车场宽阔，干净。
天花板上星空错落，灯带拉直光源，明亮灼眼，采光井透出一道湛蓝天际，树影错落，角落还设有端景，别有意趣，七九缓慢地滑动方向盘，越过一个又一个停车位。
停车位按楼层设立，一层一处，可停三到五辆车，前后左右有墙壁和玻璃做隔断，设置密码及指纹解锁启用，安全而独立。
大部分住户将玻璃调至高透，一辆辆豪车井然有序地排列其中，其奢华程度更甚车展。
油门踩死，轮胎定在磨砂防滑带上，一声刺耳噪音响起。
他迷路了。
监控遍布角落，很快有工作人员赶来，引导着他停好了车。
车位上还落着一辆车，并非豪车，与这高端停车场格格不入，但胜在雪白，一尘不染。
人越是缺什么，就越是渴望什么。
七九长腿迈下车，跟着指引的灯牌走，一脚印出一块脏污，带着泥土和尘，还染着淡淡的猩红，平静的目光扫过工作人员错愕的眼神，没什么不舒服的感受。
习惯了。
他形容落魄，还有残疾，明亮的灯光灼得他身体发麻，额间溢出冷汗，只想快点离开这种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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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内漆黑一片，黑色的落地窗帘把晨光遮得不漏一缕，客厅大而空，落着一张棕色真皮沙发，茶几上摆着一套小巧的咖啡杯碟，古味十足，苦涩之气荡在空气中，像是混杂了牛奶的中药。
七九走近了看，一口没动，分明怎么都学不会，偏偏还要学。
自欺欺人。
正想着，身后极快地晃来一道暗影，带着苦味和戾气，七九没躲，双手被钳制着，死死地锁在腰后，脚下没劲，干脆放弃挣扎，直挺挺地卧倒在沙发上，额头撞到柔软的椅背。
不痛不痒。
冷漠的声音响在耳侧，满室的暗色又多了些阴沉之味：“我有没有说过，让你别动陆家的人！”
七九挑着一角唇线，哼笑出声，声音只比那人更阴沉：“你说了，我就要听么？”
拓鲁加深了手中的力量，身下那人没任何反抗的意图，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很快在密不透风的室内漫开。
他鼻翼轻颤，皱了眉，松开手，站直，睨着七九，语气轻慢到极点：“你真当自己死不了？”
原本是商量好的，七九去绑江孟言，拓鲁守在新鼓界，就等着鱼上钩，顺藤摸瓜。
哪知他临时起意，不但把陆拙引上游轮，还带走了他的女人，搞出这乱七八糟的许多动静。
拓鲁缓缓走到门边，“啪”的一声响，天花板上的灯亮起，柔和的暖光洒下来，衬得沙发上的人有了些温度，但仍是一身黑色，鲜血凝固在上面，颜色深一块浅一块，衣裤被划得破破烂烂，从上至下透着狼狈。
七九没表情，背靠沙发，完全无视身后那抹晦暗的眼神，一脸懒意。
短暂的沉默后，拓鲁取来药箱，搁在茶几上，然后转身进了厨房，微波炉嗡嗡响起，很快飘来一股淡淡的粥香，裹着肉沫的鲜咸气味。
七九走过去，倚在门边，漫不经心地往里看。
厨房很宽敞，地砖和墙都是雪白一片，不染烟尘，灶台干净，锅碗瓢盆摆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自然的晨光洒进室内，通透而清爽。
一双擅长用刀的手，手背上还横着几条暗痕，现在拿起了菜刀，起落之间，一颗番茄碎在案板上，一粒一粒，透着水光，大小一致，端端正正。
原来擅长用刀，就连菜刀也擅长。
拓鲁微微侧目，看了一眼七九，什么话也没说，又从冰箱里拿出两颗鸡蛋，打到透明的玻璃碗里，撒上点葱花，拿着筷子快速搅拌。
油烟机打开，轰轰作响，薄薄一层油撒进锅里，拓鲁拿起锅晃着，把鸡蛋液倒了进去，热气翻腾，香气四溢。
七九挪开视线，向浴室走去。
拓鲁端着饭菜走回客厅，浴室传来哗哗啦啦的流水声，时断时续，灯暗着，只有自然光线极弱地透过那扇磨砂玻璃，隐约映着那片挺拔又朦胧的肉色光景。
等了好久，浴室门打开，七九裹着雾色一丝不挂，扶着门框，找拓鲁要衣服穿。
拓鲁嘴角一抽，撑在餐桌上的肘关节猛地一滑，隐隐作痛，眼皮狂跳，上下打量着那副身体，线条优美，肌肉均匀，就是新伤叠旧伤，体无完肤，那条残肢被早已不那么合适的接受腔磨得疤痕累累，一直渗着血，几乎从没有好过，看着特别惨：“……”
拓鲁快速地错开目光，回到房间，给他挑出一套黑色衣服。
他们是一样的，从猎狼犬嘴里厮杀出来的孩子，有着作为畜生的本能，残忍成性，手段狠辣，却没有作为一个人的常识，不知自尊，更不懂自爱。
但他遇到了乾哥，所以又活成了人。
而七九遇上的却是戚北海，一条狗被活活磨成一个怪物，人不人，鬼不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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