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有些生气，又加重语气问了一遍：“木倩兮，这很重要吗？”
“当然！”她毫不犹豫地回答。
“这东西有什么重要的？”
重要到可以忽视自己的身体？
火气顿从心起，随着目光从眸子里落在她脸上，一字一句仿佛从磨刀石下发出，质问着她：“重要到为了它可以磕破脑袋，可以不管不顾自己的身体，木倩兮，你是疯了吗？”
他突然的爆发，让木倩兮僵在原地，愣愣望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她只是想借着机会与他和好，他为什么突然发这么大的火。
“我拜托你，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别再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了。”冷彻的眉头紧紧拧在一起，眼神变得愈发锐利，下颌紧绷着，沉声斥责道，“你这么看重它又怎么样，也许在别人眼里它什么也不是！”
没有意义？什么也不是？
他这番话与白斯诺中午所说一同涌进脑海：不过是廉价的物品，收到的人根本不会多看一眼……
仿佛一桶冷水兜头倾倒而下，让她的身体陡然转冷，木倩兮的声音淬了冰：“是！它廉价，它什么也不是！我不送也已经知道了，可以了吗？用不着你们一个两个轮着过来奚落我！”
她冷笑一声：“白斯诺还真是了解你。你们两个才是天生一对。”
现在回想起当初假装帮他看手相，说自己和他天生一对，还真是可笑。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现在该发火的人是我吧？为了这些纸星星把自己的身体弄得一团糟！你觉得自己做得对吗？”
“嫌我生病麻烦，你可以不来！我让你来照顾我了吗？用不着因为伯母的嘱托而假装来关心我！”木倩兮气极了，从病床上下来，将桌上他带来的粥和小菜全部倒进了垃圾桶里，“是！不合胃口！饭菜不合胃口！你的假惺惺更不合胃口！”
同时将他给她的热毛巾一并扔了进去。
“木倩兮，你还真是疯了。”看着她的举动，冷彻的怒火也到达了顶峰，墨色的瞳眸仿佛深不见底的阴冷深潭，语气也冰冷寒凉，“看来我真不该来。还是和昨晚说的一样，保持距离吧。”
果然，他本来就不想来……
未来得及送出礼物，就知道了他的想法，未说出口的和好，也知道了他的回答。
她忽的想起他在书房所说：
“你虚伪、廉价的喜欢，只会让我感到厌恶。”
那时，她以为他说的只是气话。
现在知道，句句出自真心。
她的礼物是廉价的，她的喜欢令他厌恶……
看着他陌生的眼神、想着他冷漠的话语，木倩兮望着他，眸中的光亮逐渐湮灭，从难以置信再到平静的绝望，像个溺入水中无力挣扎的人逐渐接受了死亡的结局最终被洪水完全吞没。
她忽然意识到，或许，她从来没有真正触碰过那轮月亮。
那轮清冷的月亮依旧挂在天上，遥不可及，从不曾为她降落。
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奇迹。
他的关心是错觉、保护是错觉、温柔是错觉、亲近是错觉……
这些日子不过是他在伯母的嘱托下给她编织的一场美梦罢了。
厌恶她，才是他的真心。
“是啊，我是疯了……”木倩兮望着他，呢喃着，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我是疯了才会喜欢你。因为喜欢你，把短发留成了长发。因为喜欢你，每天做着自己最讨厌的数学题。因为喜欢你，明明最怕痛，在栖灵山上却能连命都不要……而你呢，你有关心过我吗？你从来都没有真心地关心过我！”
眼泪控制不住地倾注而下，她近乎崩溃地朝他高声道：“折磨我的从来就不是身体上的病痛，而是你！是你，冷彻！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为什么！”
“呜……”忍不住的呜咽声从口中溢出，木倩兮痛哭着，肩膀因为抽泣而止不住颤抖，胸口因为喘不上气剧烈起伏。
上一次看见她这么崩溃大哭，还是在幻境中看到他浑身是血的时候。一股强烈的刺痛感猛地击中心口，冷彻呆愣原地。
是不是自己语气太重了。
是不是自己太过分了。
愠怒在她的眼泪中消散，眸中的冷酷也骤然溃散瓦解，惊慌与心疼填满眼底。
“木倩兮，我……”
他艰难开口，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一般，嗓音也哑了几分。他忍不住上前一步，抬手想替她擦擦满脸的泪水，却被她激动地打开。
”别碰我！”
她胡乱地用衣袖抹去糊在脸上的眼泪，动作粗鲁，脸上细嫩的肌肤都擦红了一片。
可却像是无用功，很快的，又再一次泪流满面。
木倩兮定定看着他，泛着水光的眼底是平静的绝望：“你不是要划清界限吗？好啊，如你所愿。既然要划清，那就彻底一些。”
话音刚落，她猛地拿起桌上的剪刀。
看见尖锐的刀锋，冷彻心口一滞，怕极了她会受伤，几乎下意识伸出手去想要夺走，却见她朝着脑后扎着的马尾一刀剪去。
原本整齐束起的头发瞬间失去束缚，凌乱地散落肩上。木倩兮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半截长发扔进了垃圾桶里。
头发为他而留，也因他而剪。
“从今以后，我们一刀两断！明天我就会搬出你家，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再缠着你了。我是死是活，与你无关。可以了吗，你满意了吧？”木倩兮紧紧攥着手心，指甲都要陷进了肉里，强忍着心痛用冷漠如霜的目光望他，眼泪却不由自主地簌簌而下。
明明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可看到她彻底绝望的眼神、盈满泪水的眼，只觉得心脏在她的眼里被一点一点撕开。
她明明、明明有更喜欢的人不是吗？可又为什么会哭。
喉咙涩哑，他怔在原地，什么也说不出口。
果然，无论她怎么努力，他都不会喜欢自己。分开对他来说似乎没什么不好接受。
他的沉默变为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她自嘲地轻笑一声，随后愤怒地推了他一个踉跄。
这几个月的相处，在他眼中什么都不是，他们又回到了最初陌生的模样，甚至老死不相往来。
也是，不论相处多久，正如他所说，他永远都不可能喜欢她，是自己一直心存侥幸罢了。
木倩兮从礼物袋中拿出星星，鼻尖的酸意更浓，颤声道：“反正即使我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给你，对你来说都毫无意义。那就祝你和白斯诺白头偕老！”
心头的委屈和愤怒彻底泛滥成灾，她重重地将装满星星的圣诞树瓶子朝他脚边砸去。
“砰”地一声脆响，玻璃飞溅，星星在他脚边散落。
真心坠入深渊，与这份礼物一同破碎。
眼泪从盈满了的眼眶中一颗颗滑落，她红着眼望他，哽声撕心裂肺的朝他喊道：“冷彻，我恨你，我恨你！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了！”
望着她哭着跑走的背影，冷彻只觉得有股钻心的疼痛弥漫四肢百骸，双腿像是灌了铅，无法动弹。
忽然，余光瞥见掉落脚边的一张纸片。
他弯身捡起，看清上面的字时，心口一震。
——冷彻，不要不开心了，我们和好吧，好不好？
我对你的喜欢比送你的星星还要多得多得多。
这是……给我的？
捏着纸片的手指微微发颤，冷彻的大脑瞬间空白一片，呼吸也变得沉重起来。
待思绪回拢，心脏好像被什么剜去一块，密密麻麻地揪着痛。
他这才反应过来，他们之间，好像真的结束了。
少年蹲下身来，将散落的星星一颗一颗拾入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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