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天色才露曙光，沙志已经醒了。
这一晚睡得还不错，比前一晚好多了。也许正因为睡得不错，醒来后没有恋床直接爬起来，洗漱后径直走到教学楼。
上得三楼，突然发现文科班教室外的走廊上摆着两张课桌，上面似乎还睡了人。
“什么情况？”
沙志心中一动赶紧走过去，却发现是翟云才和高一卫二人正在上面呼呼大睡。
那两个家伙将两张课桌并排放着，翟云才睡上面，高一卫睡下面。
重新开学报到的第三天，就有人不回宿舍而是直接睡在教室外面，虽然不是头悬梁锥刺股，但沙志仍不免有些吃惊。
前两天沙志的心情一直很不好，昨晚根本没有发现睡在对面的翟云才没回宿舍，更不知道高一卫也没回去。
当沙志走到那两个家伙身边时，两个家伙依然睡得酣甜如故，完全不知道有人走近。
沙志扫了一眼教室敞开的后门，那里空着一块地方，不用说两个家伙身下的正是他和郭家宝的课桌。
课桌被人霸占了，而且教室里还没有送电，光线很暗，正好可以不用马上进教室，他也不想马上进教室。
时间还早，他决定暂时还是让那两个家伙继续睡会儿，跟着扭头朝理科班那头望去。那头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于是走近栏杆边开始远眺。
东方还没有鱼肚白，天空只有一片深蓝色。云秀湖中也是一片深蓝色，没有一点涟漪更没有一点风浪。
四周一片静悄悄，既没有鸟声也听不到虫声，整个大地也似乎还在沉睡。
沙志静静地站着，却完全没有欣赏的心情。
前晚死胖子召见了很多人，但一直没有召见他。他主动去找死胖子，即使是被暴风骤雨般地狠批，批得他狗血淋头，他也会虚心诚恳地接受，绝对不会在乎被批，但是死胖子没有。
完全不是预想的情况，完全不是预想的情节，自然也得不到想要的东西。
当时他带着一股傲气，同时也带着无限失意无限落寞一步步走出办公室，走进教室，再走回宿舍，把自己关进独立成一片天空的蚊帐中。
昨天一天，他的心情都很沉郁，但是晚上反而睡得不错，只是很早就醒了。
过了一会，也许是太安静了，也许是想发泄一下，他决定弄醒那两个依旧在酣睡的家伙。
走过去轻轻推了一下翟云才的肩膀，翟云才的身子顺势稍稍动了动，跟着又立刻反方向回过身去。
沙志又轻轻推了一下，翟云才依旧是顺势动一下再跟着回过身，自我保护动作做得很好，但一直不睁开眼。
沙志开始加力，翟云才终于很不情愿地睁眼看了一下。但是睡眼惺松的他，马上又合上了眼。
“赶快起来吧，天亮了！”沙志说。
一阵折腾后，睡在下面的高一卫首先熬不住了，慢慢坐了起来。
“几点了？”翟云才仍旧是闭着眼睛慵懒地问道，依然没有动。
“六点了。”沙志回道。
“六点？”翟云才口中嘟哝着，但是依然没有动。
虽然已经有早起鸟儿的声音传过来，可四周仍然静悄悄，也没有听到其他同学的声音，他知道时间肯定不到五点半。
“那边有女生来了。”沙志故意编道，“哦，胡霞来了。胡霞，早！”
听到胡霞来了，翟云才倏地睁开了眼，稍微抬抬头看了眼楼梯口方向，眼见没人又闭上眼睛低下了头。
“还是胡霞有魅力，你这家伙终于动了！”沙志含笑说完瞟了高一卫一眼，“你们前晚也在这里睡？”
“没有。”高一卫坐着没有动，简单地应了一声。
就在高一卫应答的时候，翟云才终于慢慢爬了起来，坐在课桌上伸出双手揉了揉头发：“这么早？昨晚晚自习后待在教室里学习了一会，高一卫说睡这里就睡这里了。”
看来翟云才还是有点疲惫，没有了往日的呵呵一笑。
“也好，天气暖和很舒服。有没有蚊子？”沙志问。他明白翟云才说的那“一会”肯定是“好一会”。
“不知道，睡着了没有感觉。高一卫，你有没有被咬？”翟云才问。
“我也没有感觉，太困了。估计是没有，否则怎么也会被咬醒。”高一卫说。
“你们几点睡的？”沙志问。
“不知道几点，也许一两点吧。”翟云才回答道。
他和高一卫的家境都很一般，没有手表，自然不知道几点睡的。
“不怕掉下去？”沙志伸手晃了晃课桌。
两张样子差不多的课桌，并排摆在一起虽然高低有点差别，但还算平稳。
班里的这种木质课桌，看来是在不同年份不同批次制造的，虽然形状差不多但还是有不少差异，高一点的，低一点的，宽一点的，窄一点的，“高矮胖瘦”都有。
“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翟云才伸手打了个哈欠说。
“我看你很警醒，天生是为睡这种课桌而生的，”沙志不动声色地说，“刚才推了你几下，你的身子首先会跟着我的手动，但马上又会反过来往中间靠。具有天生的平衡能力，可以睡高楼，不用担心恐高症。”
“还好，农民的孩子习惯了，只是家里没有高楼。”翟云才轻轻一笑，但仍旧没有发出“呵呵”的习惯性声音。
“才报到，你们就不回宿舍睡觉，而且——，你们打算以后这两个月全睡在这里？”沙志有点疑惑地问。
想起去年开学时候死胖子说过的话，只是没想到真会有同学不回宿舍，不由得紧紧盯着眼前依旧有点睡眼惺忪的两人。
翟云才是文科班的学习委员，成绩属于最好的一批。高一卫与沙志平时很少打交道，成绩似乎一般。在沙志眼中那两个家伙都比较老实，同属于班中比较勤奋刻苦的一类。
“不好说。反正想睡哪里就睡哪里，最后努力一搏！”翟云才耸耸肩膀，跟着又伸出双臂伸了个懒腰。
“你不会再来个‘头悬梁锥刺股”吧？”沙志看着翟云才伸出的双臂说。
“现在不努力，更待何时？”翟云才对沙志呵呵一笑，“人生难得几回搏？”
“好样的！”这下沙志不由得竖起了大拇指，“好好努力！”想着二人勤奋的样子，心下不由得又有点黯然。
“不说了，我们去洗漱。”高一卫站起来朝楼梯口方向走去。翟云才应了一声“好”，从课桌上跳下来跟了过去。
这时楼梯口那边，孙青敏、李伏萍两个女生已经出现了身影。
沙志知道，此刻见到和即将见到的同学一定是平时最刻苦最勤奋的学生，尤其是李伏萍。
李伏萍是他的初中老同学，一起考进岳中，后来又一起进文科班，但六年来没有说过一句话也没打过一次招呼。不过，他知道李伏萍从初中开始就非常刻苦非常勤奋。
但是，只是刻苦只是勤奋就行吗？当然，不刻苦不勤奋肯定不行。
沙志不敢多想，转身把自己的课桌搬进了教室。不管怎么样，不能被陆续到来的同学看到自己与平时不一样，更不能被同学看到自己可能茫然若失的模样。
教室里的光线依然还不好，依然还没有到送电的时候，早自习正式开始得到六点半。
两个女生走进教室后马上点亮了蜡烛，开始新一天的学习。教室前面一片光华灿烂，但后面依旧处在黎明前的黑暗中。
沙志独自坐在后面发呆，等着黎明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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