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当沙志走进教室时，身边的几个男生已经全部到位。他们见到沙志出现，一个个立刻开始挤眉弄眼。
看来多半是郭家宝已经将昨天的事告诉了他们，或者是沙志和柳叶兰已经被某些同学注意到并传开了。
昨天下午、昨天晚上的沙志和柳叶兰，一定被某些同学注意到了。
但不管怎样，从百事通、李心刚、项得力那几个家伙的表情和动作来看，他们一定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
沙志甚至觉得有些女生也在回头，甚至是用着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
看着就看着吧，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他倒不在乎了。
他没理会几个挤眉弄眼的家伙，迅速走到座位中坐下，跟着瞥了一眼右前方的背影。当然，那位女生没有回头，更没有回头微笑。
虽然不知道那位女生此刻是什么心境，但他的心情非常好，伸手从课桌中拿出一本历史教材，跟着扫了一眼整个教室。
这时，早自习开始的钟声已经响过。再没有学生进出，教室里归于平静，也再没有投过来的目光，即使挤眉弄眼的那几位也开始了一日之晨的学习。
随后沙志的目光又落到了右前方。
柳叶兰依旧穿着那件红底黑方格的夹克静静地坐着，乌黑的马尾也静静地落在背后，偶或轻轻地左右微微移动。
不能再看了，否则又可能会被身边的几个家伙发现。
看书是没错的，他懒得多想了。
但是整个早自习，他都处在一种非常愉悦非常亢奋的感觉中。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即使再愉悦再亢奋，此时也应该表现得很平静，绝对不能让身边的人发现。
早自习结束后，一帮人一起去吃早餐。开始的时候都默不作声，但是刚一走出教学楼，李心刚就开口说：“你这是早恋吧？”
之前李心刚与沙志虽然天天见面，餐餐几乎在一起，但自李心刚搬到香樟路西的宿舍后交流还是少了很多，尤其是在与牛正勋等人为省运会组织募捐工作以后。
李心刚想起了“舍我其谁”的往事，仿佛就在眼前，但是当着一帮人的面，肯定不能说。
“早恋，肯定是早恋！”江秋天马上开始起哄。
人群中只要有人先开口，往往没有人会再保持沉默。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叫早恋？”百事通将右手食指伸到他的大脑袋前晃了晃，“你们知道什么是早恋吗？”
“早恋，是早晨的恋，发生在早晨的恋爱。”项得力笑着说。
“如果这样，白天的恋爱、夜晚的恋爱应该分别叫白恋、晚恋。”江秋天嘻嘻哈哈起来。
“什么白恋、晚恋？不过，你们这话还是很新奇，很有想象力！”郭家宝瞅了江秋天一眼。
“别扯那么远，你们以为只有小学生、初中生才是早恋吗？”百事通说。
“当然不是，但是我们这里的这位还是应该叫早恋吧？”江秋天笑着冲沙志说。
“为什么？”郭家宝故意问道。
“这位可是我们这里年龄最小的兄弟，对不对？人家还没有长大呢，”江秋天笑着快步走到沙志侧前方，转身看着沙志说，“嗯，胡子还没有长出来！”
“胡子，要胡子长那么长干什么？”百事通的手一抬，扬着勺子说，“对了，我那个七字真经是不是发挥了神奇的关键作用？”
“哪里用得着你的什么七字歪经，他厉害着呢！”郭家宝笑笑，“人家早就有故事了，看来你这个百事通又不通了，新闻肯定是没得学了，‘见官大三级’也没得想了。”
“我百事通是谁，我能不知道，我只是不说而已。”百事通收回勺子指着自己的鼻子说。
“别吹牛！”项得力说。
“还有什么故事？”沉默了一会的李心刚问。
“想探听点秘密，学习先进经验？”项得力怼了一句。
李心刚没有回应，走到沙志身边，压低声音说：“据说早恋通常没有结果。我还是觉得，太早的爱也不……”
“早恋”一词，沙志起初听到的时候虽然心中一惊，但也如梦方醒——他已经真正在恋爱了，与小说与电影中的那些人一样恋爱了！
心中瞬间既是兴奋又是忐忑。以前多次在作文中在日记中批判的东西，如今竟然已经真实地发生在他自己身上。
当“早恋”一词一再冲击耳膜时，他心中剩下的只有兴奋。
可是，李心刚接下来在身边说的话，却引起了他的不快。
与李心刚相处久了，虽然知道李心刚是在提醒他，但心中还是立刻有了不快。
此时他对自己有种莫可名状的自信。他沙志是谁，他沙志怎么可能与那些早恋的人一样！那些人，那些小说中电视中电影中的人怎么能与他相比！
于是马上瞪了李心刚一眼：“你还不了解我，你觉得我是那种不可靠的人吗？”
“说不好哪里不对劲，但是这种感觉还是有。”李心刚缓缓地说道。
早自习前他已经知道昨天的故事，但是到现在还有些疑惑，因为完全没有想到。
即使他们天天在一起，即使昨天早上几乎玩了快一通宵的牌，还用柳叶兰的名字来称呼沙志，他也没有看出来猜出来，想到此不禁有点懊丧。
“你不住在集体宿舍里，自然错过了很多的精彩。我那个七字真经，肯定是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胆大心细脸皮厚’，多好的经验总结！”百事通得意洋洋地说，“只要你们用心，绝对能保你们成功！”
“好东西，你自己也用一回，试试看？”项得力揶揄道。
“好东西要与兄弟们分享，我专门提供经验。”百事通说。
“那天我们谈论诗与远方时，有人大谈特谈什么爱琴海，还说什么茫茫西伯利亚拐个弯就是爱琴海，”江秋天呵呵一笑，“原来早就有人在准备着，爱琴海，拐个弯就是爱情海！”
“当时我也觉得奇怪，怎么西伯利亚就和爱琴海扯上了？茫茫的西伯利亚，也就是万里白桦林嘛！”项得力接着说。
“所以才是拐个弯嘛，一拐就拐到了爱情海。”百事通看看沙志，说，“关键还是我那七字真经，要不然怎么拐，怎么才能拐到爱琴海？”
“爱琴海啊爱情海，好啊！”郭家宝说。
“更好的是我那七字真经啊！”百事通嘻笑颜开地说。
“别扯你那什么经了！”李心刚对百事通说完看看沙志，“我还是觉得，早恋——，可能不一定……”
“现在已经是高三，这毕业照都已经照过，还是早恋吗？”江秋天不由分说打断了李心刚。
“不管是早恋不是早恋，但假如影响到学习，成绩下滑了怎么办？”李心刚又瞟了一眼沙志说，“高考只有不到三个月了！”跟着伸出三个指头在身前晃了晃。
“高考一一可是大事！”百事通故意一本正经地说。
“高考重要，但也不是我们的全部。要是能够鱼与熊掌兼得，岂不是更好！”项得力说。
“鱼与熊掌兼得，多少人梦寐以求，但有几个人能做到？”李心刚摇摇头，“红颜——”
他突然想起与沙志过去的对话，赶快把后面的两个字吞了回去。
“下滑就下滑！”沙志冲动了起来，大步走到了一帮人的最前面。
当听到一帮人在身边叨叨不停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既然已经作出选择，就应该默认现实而不管未来会如何。
“倒也未必。但确实需要注意，前车之鉴嘛，”郭家宝看着沙志有点不快的神情动作，微微停顿了一下说，“李心刚，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还是有很多人很厉害的。你就等着佩服吧！”
李心刚呵呵地笑了：“我只是希望他们能幸福，也希望他们能高考顺利。”
他突然想起死胖子选读的那篇关于毒品的通讯报导，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已经不可能提，即使开玩笑也不合适了。
但一马当先的沙志已经不再理睬一帮人的对话，包括专门对他说的话，因为一首诗早已开始在他脑中盘旋：
雄伟的鹰！你翩翩飞翔
在那迷雾笼罩的山间森林之上
你疾驰在朝曦的光芒里
像一朵鲜花
像一朵祥云飘飞
当夜幕降临，暴风雨快来到
你傲然别视那乌云的警告
沙志的心情是如此好，昂首阔步走在所有人的前面，满面春风地朝前走着。
他已经完全沉浸在幸福的感觉之中，仿佛前面青青梧桐上巨大的绿叶都在向他招手，仿佛路边女贞灌木的枝头在他走过之后都是一路花开。
他对自己充满了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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