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开始后，死胖子走进教室将政治试卷交给董江月分发，跟着宣布因为英语老师临时有事晚自习改为数学自习，随即通报了全班第一次月考总分前二十名的学生名单与成绩。
沙志全班总分第一。
耳听得死胖子亲口宣布，沙志心中乐开了花。下午的时候即使政治成绩没有出来，他已经预感到总分排名应该不错，不过那时还没有想过排名的事。
可是当数学试卷有点奇妙地飞出去，而且竟然被严路平和况雨锋那两个家伙捡到，并提出要拿总分第一后，他虽然嘴上说得挺欢乐，但内心倒开始担心了。
谁说他不想拿总分第一，尤其是说过舍我其谁的话以后。而且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尝过第一的滋味了。
尽管已经公布出来的几科成绩还不错，但他的政治一向比较弱，上学期期末考试即是因为政治拖后腿没有拿到总分第一，所以当与严路平和况雨锋分手回到教室后，他心中一直有些忐忑不安。
没想到真的拿到了总分第一。前些天当着父亲和郑伯父伯母的面还能厚点脸皮，但是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还是需要表现得节制一点——头不动身不摇。
不过当死胖子被教导主任叫出去，教室里因为公布成绩带来的喧嚣渐渐变得平静，同学们都开始研究自己的试卷以后，沙志却再也忍不住了。
良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何必在乎同学们的表情呢？沙志开始游目四顾，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观察其他同学。
坐在右前方的李心刚，数学单科并列全班第一，总分第四。此刻李心刚正低头，坐在后面的沙志只能看着背影，无法猜测他的心情。
沙志将目光转向右面。正在埋头看试卷的郭家宝趴在桌子上，头发明显有点凌乱。
那个爱俏的少年，平时喜欢将头发梳向一边，而当他有意无意将头发轻轻一甩，那梳向一边的头发就会随着轻轻飞舞。
但此刻他的头发已经翘起好几绺，可能是手指头也可能是钢笔的功劳。
他这次考得不好，正好是死胖子公布出来的“孙山”，全班第二十名。
虽然全班有九十多人，但按他们的想法应该进入前五才有希望。前五是李心刚首先提出来的。
至于为什么是前五而不是上一届最终考上的前三，或者是其它，李心刚没说出明确的理由，不过当时沙志同意了，郭家宝也同意了，标准就那样定下来了。
郭家宝这次显然没达到预定目标，不好受自然在情理之中了。
沙志将目光向左转。同桌章子强这次竟然名落孙山，没有进前二十，沙志非常意外。
章子强是上学期期末的第一名，此时却是看一会儿试卷就仰起脖子张开嘴对着空中轻轻吹一会气，之后再低头看看试卷再仰起脖子，而后重复同样的动作，完全不在乎有没有人注意。
看着章子强的动作，沙志想他一定是非常非常难受。沙志曾无来由的猜测吴宁兰踩空的那一脚与他有关，但眼下实在不忍继续看下去，稍微向前扭了一下头，目光落到袁华元身上。
袁华元依然实力不凡，但是没能保住上学期期末第二的位置。
目光随即往前落到了女神处。女神竟然也名落孙山，没有进入前二十名。什么原因，沙志自然不知也不会去问更不敢去问。
连续几天的考试，沙志非常投入，完全没有留意女神的情况。此刻沙志能看到的只是一头黑黑的秀发，时不时会被某个同学挡住，沙志心中不免暗暗遗憾。
目光随即右移，落到坐在第三小组第四排的兰江秀处。兰江秀这次是全班总分第二，只比他低一分。但差一分就是差一分，他心中不禁暗暗有些快意。
教室里很安静，似乎没有一个同学像沙志一样在东张西望。
突然间沙志觉得自己很无聊，完全是一种找骂的架势，想到这里赶紧将目光拉回面前已经摊开的试卷上。
但一颗兴奋的大脑根本静不下来，不想看试卷，也不想看数学教材，只好拿出英语教材来背诵新学的单词，做点单调而枯燥的工作麻痹一下依旧兴奋的脑细胞。
第一节晚自习终于结束，郭家宝站起来低声对沙志说：“祝贺你！”神情有点沮丧，说完后即往外走。沙志迅速站起来跟了出去。
郭家宝见沙志跟上来，边走边说：“你好像没怎么努力。”
“谁说我不努力？我一直很努力。”对着明显有些情绪的郭家宝，沙志不能表现得太随意。
“我这次一塌糊涂了。”郭家宝懊丧地说。
“除了历史和政治，其它科目还是不错。”沙志嘴上说着，脑子里却想着——这暗恋还真是要命，“高考完了”还真不是闹着玩的，我可要成熟一点，绝不能步他的后尘，有事一定要留在心里。
“唉，早知道会有这一天！”郭家宝说。
“沙志，考得不错。”李心刚说话时已经快步跟上来。
三人沿着走廊朝前走，下楼梯时李心刚开玩笑说，“沙志，看来先前况雨锋他们说你是有原因的。小心，千万不要也一脚踩空！”
李心刚的话结合了数学试卷与吴宁兰的故事，但是看着郭家宝落寞的神情，沙志没有笑也不想发挥，又转念想起章子强在课堂上奇怪的动作，于是问：“这章子强是什么情况？”
李心刚边甩了甩胳膊说：“他啊，读书读死了，不用展开分析也知道。上学期期末考了个第一，进入高三就背了个大大的心理包袱，所以遇到麻烦了。对了，像那个天机老人，为天下第一的排名所累，最后把自己给玩死了。”
“看来你还挺有心得。他坐在我旁边，平时不怎么说话，但学习还是很用功，没想到这次......”沙志本想说坐在章子强旁边，原本对章子强寄托了很大希望，希望能与章子强互相砥砺互相提升，但看到默默走在前面的郭家宝，忍住了没有说。
“人有时候读书读进去了，也就读愚了。其实，我有时候也好像有那种感觉。”李心刚说。
走出楼梯后，沙志说：“他每天来得比我们早，走得比我们晚，付出了很多但是收获却不大，放在谁身上都会难受。”
“不提他了，”李心刚看看走在前面的郭家宝，扭头对沙志一笑说，“还记得项得力提到的秀水县第一名吗？千万不能成第一名，成了第一名就会考不上。沙志，你可要小心了！”
“看来有人是真想白捡个第一啊，”沙志笑着伸手拍了李心刚一下说，“告诉你，没门！”
“连这也看出来了，过分！”李心刚笑着说，只有走在前面一点的郭家宝仍旧一声不吭。
已经进入十月中旬，天气慢慢在转凉，国庆返校以后已经不用再去水龙头下冲水。
这夜月色正好，浓淡相宜，尤其是揽云亭中风光更好。但郭家宝没有欣赏的心，快步向前走，沙志和李心刚只好跟着。
绕过云秀湖，穿过一食堂，沿着梧桐路走到了二食堂与南面两个复读班教室之间的花园边。
三人站在一棵梧桐树下，望着灯光中的教室。顺着窗户中透出来的灯光可以看到里面人影幢幢，虽然平和安静却也有点神秘。
文复班的两栋宿舍一前一后位于文科班宿舍右边，时不时能见到一些文复班学生，但三人从未与他们正面打过交道，也从未进过他们的教室和宿舍。
沙志望着花园中央的无花果树，首先开口说：“你们猜他们这次考得怎么样？”
常绿的灌木女贞树将花园围成一个很大的长方形，长方形的花园里面有三个圆形区域，东西两边的是花圃，里面种着鸡冠花、百日菊等；正中间的是一个高出地面的花坛，花坛正中央是棵小碗粗细的无花果树。
夜空中月华如水，明亮的清晖落在无花果树上面，虽然看不清树叶的大小，也辨不出树叶的颜色，但月华却仿佛在四周静静地流淌。
“虽然我认为我们应该比他们强，但这次月考可能还是他们会比较强。我猜学校会有一个成绩总排名，说不定下一节晚自习就会公布。”李心刚看了沙志一眼说，“还有那个大胡子，不知道到底厉不厉害。”
高个子因为自他们进校一直在本校复读，他们不觉得高个子怎么样，不熟悉的大胡子倒是有些神秘。
“肯定会有。”沙志边嗅着四周淡淡的植物馨香，边扭头看着郭家宝说，“你这次历史和政治拉了后腿。那两科没什么难的，多花点时间就好。”
郭家宝看着眼前的女贞树说：“只是这次作文也考糊了！”
沙志安慰道：“作文是你的长项，下次考试肯定没问题。”
郭家宝说：“当看到写改革的作文题目后，我琢磨了很久，想出奇制胜，写政治改革，结果没把握住。”
“政治改革？”沙志惊讶地说，“民主、自由、腐败、监督......你这也太有想法了！”
受时代大潮的影响，他们曾在一起探讨过多次，但是形成文字在作文中来表现，沙志还是想也没有想过。
“看来时代大潮的荡涤还是很有作用，”李心刚向郭家宝伸出大拇指说，“也只有作文好的有激情的才敢去尝试。如果把握住，一定可以拿高分。”
“有气魄！”沙志跟着伸出了大拇指。他写的是国庆期间遇到的交通改革，在郭家宝宏大的作文构想之下懒得提。
“我当时怎么没有想到呢？”李心刚眨了眨眼，接着说，“看来我的政治素质虽然很高，但是作文水平还是有提升的空间。只能是结合食堂的乱象写点小事，依旧只能是拿个四平八稳的分数。”
“谦虚了，”沙志笑着看看李心刚，“你那是想挑战总务主任吧？”
李心刚嘿嘿一笑说：“不，挑战语文老师。”
沙志说：“幸亏是语文老师，要是总务主任的话直接给你个判个跑题，零分。”
李心刚说：“估计语文老师与我们有同感，才给了我一个不高不低的分数。要是郭家宝来写的话，肯定是满分！”
郭家宝有点遗憾地说：“满分，我倒是想着呢！”
见郭家宝的情绪好了一些，李心刚半开玩笑说：“你的作文一直写得不错，上学期还曾经拿过满分，又是情种，情种写个作文还不是顺手拈来的事吗？”
“啥情种？”郭家宝苦着脸说，“回想这段时间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那正好，那个红颜什么的，”李心刚略微停顿了一下说，“我的想法还是坚决一点，不能再理她。”
“你又来了！”沙志不满地瞪了李心刚一眼，跟着问郭家宝，“还考虑换掉死胖子吗？”?高考还早，他和李心刚都没有提“高考完了”的事。
“不关他的事，都是我自己的原因。”郭家宝转身往回走。
“可他还拿着我一本杂志呢！”沙志故意说。
国庆后他又去找过死胖子，但死胖子再次明确地说只能是高考完以后发还。“暂时放弃”的“暂时”于他已经变成了一个长长的“暂时”。
“别提你的什么人体艺术了，忘了吧，高考完再说！”李心刚伸手摸了下肚子说，“这就走吗？有人带我们走到这里来，不去吃几个小馒头怎么对得起这里？”
二食堂与教师食堂之间有个走廊。走廊中部，二食堂的西侧有个窗口，早午晚餐时和晚上有小馒头卖。
“怎么不早说，我早就闻到了那里飘来的香味，只是等着有人开口呢！”沙志马上接着说。
“狡猾大大的，等着我开口！没问题，你们掏钱，我去跑腿！”?李心刚开心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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