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祀从德雷特体内看到了很多本不该存在的东西。
这其中有短时间内很难积攒起来的业障，有夹带着赞迪克气息的阴暗力量；还有致命的伤口处那属于邪眼的冰元素力……
愿意给赞迪克解释的机会，已经是未曾将他和多托雷看作同一种人了。
赞迪克从未见过这样的鹿祀，神色冰冷杀气凌冽，似乎他只要说错了一个字就会被当场抹杀。
少年咽了咽口水，尽量精简地把当时的情况描述了出来。
“德雷特当时被魔神怨念控制了，我想帮他但是没成功。中间他短暂恢复了神智自己动的手。”
概括完德雷特的死因后，赞迪克换了口气，觑着鹿祀小心翼翼地补上一句：“他还让我给你带了话，要听吗？”
“……说。”
“他叫你对公子下手轻点。还有，对不起。”少年认真地完成了转述的工作，“另外那一袋东西，也是他让我交给你的。”
赞迪克说的东西自然是放在床头柜上的那袋糖葫芦。
听他解释完，鹿祀身上的杀意稍稍淡了些，却没有完全相信这番说辞。
女孩忽然朝赞迪克抬起手，后者下意识地退了半步。
“别动，放松。”
鹿祀木着一张脸，掌心有浅淡的白光闪烁。出于善心，她全无情绪地提醒了声：“仔细回忆当时的场景。”
出于某些来自潜意识的恐惧，赞迪克果断照做。但见女孩掌心白光微亮，他忽地感到一阵晕眩。
又几秒后，鹿祀手上凝聚出一小块灰色的立方体。她毫不犹豫地把立方体在手中捏散，读取了其中的记忆。
从赞迪克视角看完当时的情景后，鹿祀在原地沉默了好一段时间。
久到缩在旁边的少年沉不住气，想换个站立的姿势时，他才听到床边那个女孩用沙哑的声音说出两个字。
“出去。”
“哦。”
赞迪克应了声，以最快的速度溜出房间，顺便把门也关上了。
一转眼，之前和德雷特一起行动的那些人还守在院子里。见他出来，立刻齐刷刷地把视线转了过来。
少年努力地思考了一下，朝几人说出自己的结论：“从人类的情感来看，兰丝洛现在应该不想被打扰。你们最好是晚点再去找她。”
听完赞迪克的一番话，几人不由得面面相觑。
这群下属早已经历过生死，也能大概想象到兰丝洛大人的心情。他们虽没有那么严重的情绪，对德雷特的离去终归是伤心遗憾的。
所以在看到没事人一般，还要靠分析来摸索鹿祀当下情绪的少年，几人的心情都有些怪异。
他们压低声音应下，而后继续等着门里的那个女孩走出来，决定他们的去向。
——
前世，鹿祀的身体一直不大好，最终也是她走在了所有人前面。
今生，关于兰斯洛特那段魔神战争时期的记忆，她始终没有完全想起。从苏醒至今，所见最残酷的画面，也不过是德雷特手刃那些想要对她不利的人。
心思纯净的女孩从未经历过死别。
何况是突如其来的，与最亲近之人的死别。
德雷特是鹿祀来到这个世界后，陪伴了她最久的一个人。
有时她也会对自己的过去和未来感到彷徨，但只要看到德雷特，就觉得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成问题。
「哥哥总是能完美地解决所有麻烦。」
——鹿祀一直如此坚信着。
她相信德雷特的实力，为了防止万一还在他身上施加了能够感应杀机自发启动的护盾。
却如何都没有想到，自己最信任的人，会以这种方式骤然离去。
赞迪克将熹微的晨光挡在门外后，房间内的光线暗了下来。
女孩的身形晃了晃，最终没有支撑住，跪到床边，趴在床沿安静地淌着泪。
“德雷特……对不起……德雷特……哥哥，对不起……我错了……”
自责的情绪如天塌般将女孩笼罩覆盖，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鹿祀一般不会因为某事感到后悔。但现在，她有一瞬产生了“要是没有试图保下群玉阁就好了”的想法。
或者，更早一些，要是没有让德雷特去港口帮忙就好了……
女孩趴在床边哽咽了好久方才勉强收拾好自己的情绪。
当她推开房门走到室外时，天光已然大亮。
暴雨浇注了半个夜晚，今晨依然是个好天气。远方的海面上甚至现出了彩虹。
璃月港亦是一片雨后初晴，欣欣向荣的景象。
而在鹿祀的宅院中，守在院子里的几人见到走出门的女孩后，都下意识地愣了一瞬。
原本挂在脖子上的假神之眼被一枚火系邪眼代替，德雷特在正式场合佩戴的面具也被女孩拿在手里。她的眼眶微红，眼神却如同往常那般清澈透亮。
鹿祀也看到了几人，朝他们走近了几步。再开口时，嗓音也恢复了寻常的温和悦耳。
“你们是德雷特的手下？”
一群人中很快站出一个新的主心骨，恭敬地向鹿祀行礼，同时回答她的问题：“兰丝洛大人，我们是您的下属。”
“遵从女皇陛下的旨意，我们之前负责配合德雷特大人，完成您的安排。”
“好，我知道了。”鹿祀冷静地点点头，“这段时间你们先去北国银行，一切照常。有事我会去找你们。”
几人恭敬地应下，见顶头上司没有别的吩咐，便十分自觉地告退离开了。
“小兰丝洛。”
鹿祀听到这声唤，平静地转过头，看到女士眼神中藏着一丝心疼，正缓步朝自己走来。
罗莎琳走近了一些，放轻声音小心地询问女孩：“姐姐要回至冬一趟，向女皇陛下回报。你要和姐姐一起吗？”
如果可以的话，她想把鹿祀带在身边一阵子。也好让小家伙转移一下注意力，不至于陷在亲近之人离去的情绪里。
然而女孩拒绝了。
“抱歉，罗莎琳姐姐。”
鹿祀平静地摇摇头：“达达利亚折腾的这一通，留下来不少烂摊子。”
“我答应过女皇，会用自己的方式为愚人众争取更多的利益。有我在，七星对愚人众的态度还有得谈。我不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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