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上的决定，不可违抗。”
九绫有些生气：“你之前不是还劝他吗？”
“我想了一晚上，还是觉得表兄这件事本就不妥，这些年他集生魄，炼尸傀，都变成什么样了？如今还要借那些魂魄列阵，又是夺神魂，又是取心头血，又是占体。”
“为了个女人，他简直要搭上整个魔域。”
“真是疯了。”
“尊上尊上，我早就厌烦这个称呼了。”
九绫再也忍受不住：“早知如此，当初就不应该跟过来。”
“若是有朝一日我也能拥有凤落白那么强大的魔力，我定要替魔域子民换了这尊上！”
瞿光一怔。
她这又是发的哪门子疯？
昨夜还在问尊上为何不一次杀死云栀，今日又因为心疼云栀，骂了她平日最喜欢的表兄尊上。
明明昨晚上还不是如此。
一夜之间，她的想法简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九绫这丫头，可真难懂。
不过……
瞿光回想起九绫方才的话。
九绫本就是魔族王室血统，从前只会缠着他看热闹。
今日能说出为魔域子民的话，甚至还能考虑正道与魔道的关系，倒是有点成长。
一股奇妙的感觉漫上心头，不知怎的，瞿光竟有种莫名的预感。
九绫的未来……可能不会太普通。
*
云栀有种奇怪的感觉。
从辰时开始，她便觉得身后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注视自己。
但是每每转过身，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又会顷刻消散。
云栀回头看着树底下长势喜人的茂盛杂草，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视线。
待走远些许，云栀才停住脚步，望向飘在一旁的无名。
“无名，你方才有听到什么动静吗？”
无名茫然地回头扫了 一眼：“没有啊。”
“栀栀，你听见什么了？”
“会不会是夜里没睡，所以产生幻觉了吗？”
“咱们要停下来休息会吗？”
无名的话音方落，云栀腰部系着的东玄玉坠子忽然晃了晃。
云栀握住坠子，刚打开东玄玉，一只小巧可爱的银尾花鼠顺着云栀纤细的手指，跑到云栀的头顶。
“吱吱吱！”
小花鼠站在云栀的脑袋上，它支着云栀答得右后方，银色的尾巴晃了晃。
无名瞪大眼：“怎么了？”
“不会后面真有东西吧。”
银尾花鼠看不见无名，也听不见它的声音。
东玄玉打开，玄天的声音也从里面传了出来：“它说，后面有东西跟着栀栀。”
无名一愣：“不是吧，我都没发现。”
“你若是不信，大可前去看看。”
无名刚想反驳，便瞧见眼前的少女抬起右手，捏住银尾花鼠的尾巴，往下轻轻一拽。
“嘘。”
“不要太张扬了。”
银尾花鼠的身体悬空，它的小爪子在空中扑腾了几下，最终只能无奈的耷拉下来，用一双纯澈的小黑豆，委屈巴巴地看着云栀。
“吱吱吱。”
这次的叫声短促，多少带了几分埋怨的意味。
云栀压低声音，道：“人家还没露出马脚。”
“再看看。”
云栀捧着银尾花鼠，她抬起手掂了掂，竟发现这只小花鼠比去无上秘境之前重了不少。
故而，云栀不免抽出去问玄天：“这些日子，你给它吃什么了？”
玄天待在无上秘境里，有些无辜地回答：“天地良心，我什么都没给它喂。”
“你上次不是放了株灵草在里面吗，那株灵草都已经结了三次果了。”
云栀惊诧：“你说的不会是九灵果吧？”
玄天道：“对，就是那个。”
“刚进来的时候上面就一朵小花，后面在秘境中待了一夜，第二天就打了好多花苞。”
“就这么几十天的时间，已经有不少果子成熟了。”
“不过，玄墨还没尝到味呢，小花鼠把果子吃了，玄墨就天天追着这小花鼠，想把它吃掉。”
云栀：“......”
“看不出来，你们在里面还挺热闹的。”
玄天呵呵一笑：“那是。”
“对了，栀栀，你昨夜不是将晚嫣大人的玉牌放进来了吗？”
“我今日瞧着，这玉牌的光泽似乎又亮了许多，等你回去，看看晚嫣大人的神魂收集到哪一步了。”
“我就先不打扰你了，你把小花鼠放进来吧，别让它耽误你们进程了。”
云栀垂下眼睫，她看着躺在手心里，把脑袋晃得飞快的银尾花鼠，眸底不免多了几分笑意。
“不用了，就让它跟着我吧。”
上次被它震得吐血，云栀还没发觉这么可爱。
大抵是它这些日子在无上秘境待得顺心，连脾气都好了不少。
听见云栀让它待在外面，它黑豆般的小眼睛蹭得一下亮了起来，甚至还抱着云栀细长的手指，极为温顺地蹭了蹭。
柔软的触感让云栀绷紧的心弦放松了些许。
她眸中温柔几分，随即便关上东玄玉，继续往前走去。
林中十分安静，伴随着云栀的动作，她腰间的环佩
叮当作响。
倏然，一阵细微的响声从身后传来。
好似有什么东西在茂盛的草丛中穿梭。
云栀脚步一顿，那悉悉索索的声音瞬间也停住。
云栀抬了抬眉。
她唇角微勾，曲起手指，轻轻地戳了戳手中毛绒绒的小花鼠。
“吱吱，商量件事。”
云栀声音压得很低。
小花鼠听见云栀对自己的称呼，黑豆眼瞪得圆圆的。
它耸了耸鼻子，似乎对这个称呼还算满意。
“你去帮我看看，右后方那堆草里，到底有什么东西。”
“要是找到了，下次给你拿好吃的。”
云栀压低声音，循循善诱。
小花鼠没底气地吱吱了两声，犹豫了一会，终究是选择了屈服。
它顺着云栀的裙角悄悄地溜进草丛。
云栀放缓步伐，专心听身后的动静。
不出一会，一阵兴高采烈的“吱吱”声便从身后传来。
无名听见声音，下意识转过头。
等看清声音来源处的动静，它才瞪大眼，有些震惊地咽了咽口水。
“栀栀，栀栀，你快看后面。”
云栀转身。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转身的瞬间，云栀看见体型扩大数倍的银尾花鼠朝着自己飞奔而来。
刹那间，地动山摇。
隆隆的震动声由远及近，等银尾花鼠跑到自己面前，云栀才惊诧的发现银尾花鼠嘴巴里叼着的东西。
它叼的，是一只小红狐。
小红狐的皮毛生得油光水亮，其毛发通红似火，只有脖颈处有一搓圆圆的小白毛。
云栀呼吸一窒，待瞧见这小撮白毛，心又落下些许。
只见小红狐无力的挣扎两下，见自己无法挣脱，抬起脑袋，惊慌失措地看着云栀。
她兽瞳漆黑，眼圈似有泪花涌起。
一侧的无名看着红狐，心中生出几分警惕：“栀栀，这小狐狸是不是专门来害咱们的？”
小红狐听不见无名的话。
它只是委屈巴巴地看着云栀，毛茸茸的脑袋耷拉下来，一副垂头丧气、听天由命的模样。
云栀望了它一眼，温声道：“放下它吧。”
小红狐的耳朵尖晃了晃，似乎有些不敢置信。
只见那体型硕大的银尾花鼠牙齿一松，小红狐便掉落在地。
它沾了花鼠唾液的毛在地上滚了一圈，沾上了不少黄土。
小红狐顾不着抖毛，它抬起脑袋，高高兴兴地看着云栀。
然而，还未开心多久，那穿着夜行衣的少女便翘了翘唇角。
她细白的手在空中轻轻一转，一圈金灿灿的绳索骤然出现。
小红狐看着云栀手中的绳索，咧开的嘴下意识闭紧。
它尾巴垂下来，爪子刚往外伸，那圈金灿灿的绳索便落到自己身上。
手起绳落，云栀指尖微晃，金灿灿的绳索便顺势一收，将小红狐绑成粽子。
小红狐眸中的光采瞬间暗了下去，喉间也发出呜呜的低鸣。
“呜——”
*
小红狐的呜咽声太过可怜。
云栀瞧不下她毛发上的灰尘，抬手捏了一个清洁诀。
一道微凉的风经过，小红狐的毛发瞬间变得干干净净。
它趴在地上，眸中似有难过。
云栀瞧着它眼底丰富的情绪，不由得挑了挑眉。
她蹲下身，垂眸看着小红狐，冷不丁道：“会说话吗？”
小红狐呜咽到一半，喉咙宛若卡了痰一般忽然哽住。
“会说话吗？”
此时此刻，装成普通红狐会不会好点。
小红狐黑溜溜的眼睛闪了闪，然后缓缓地晃了晃脑袋。
云栀：“......”
云栀沉默了半晌，茶眸中升起一丝无奈。
“你确定不会说话？”
小红狐十分笃定的点了点头。
云栀若有所思的看着红狐，声音温柔了几分：“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要是再不说，我就让小花鼠把你吃了。”
银尾花鼠的修为在这小狐狸之上，不然，它刚刚也不能这么轻松地抓到那只小狐狸。
听到要让银尾花鼠吃掉自己，红狐的尾巴下意识一颤。
它垂头丧气地安静了半晌，才晃了晃尾巴，小声道：“我能说话。”
小红狐的举动充分得演绎了什么叫掩耳盗铃，欲盖弥彰。
眼下云栀听见它的坦诚，唇边终于多了几分笑容。
“你是魔族的邪修？”
云栀抬眉，心中有了猜测。
小红狐慌乱的摇头：“不是，我没有。”
“懂了。”云栀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看来你就是魔族的。”
小狐狸瞪圆了眼：“你怎么能这么理解？”
“我明明说了，我不是魔族的，我也不是邪修！”
小狐狸的声音是娇俏的，是悦耳的。
细听之下，还带着几分少女才有的骄矜，以及被拆穿的气急败坏。
云栀不回答她的话，只是道：“你知道你身上的是什么吗？”
小红狐一愣，语气中多出几分好奇：“是什么？”
云栀平静回答：“是捆魔索。”
红狐：“！”
她圆溜溜的眼睛中盛满了震惊。
那眼神好似在说：你是如何发现的？
“你和凤落白的毛发很像，你不知道吗？”
“换谁瞧见了红狐，应该都会下意识用捆魔索吧。”
红狐闻言，一时有些委屈：“原来是这样。”
“都怪狗屁凤落白！”
“什么不负责的尊上！讨厌死了。”
小红狐语气不善。
云栀听着她的怨言，一时生出了几分好奇：“你和凤落白是什么关系？”
凤落白已经坐到魔族尊上的位置了，这个小狐狸竟然还敢骂他？
看来，这两人的关系也不一般。
云栀瞥了一眼小红狐的毛发，心中的猜想笃定了几分。
只见那小红狐纠结了许久，才闷闷回答：“他是我表兄。”
“亦是魔族的尊上。”
“不过...虽然我们是魔族的，但是你可不可以不要叫我们邪修。”
“真的有一点点难听。”
小红狐抱怨不停。
云栀听见它的要求下意识一顿，等反应过来，才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云栀对女子向来友好。
见小红狐没有恶意，她抬手捏诀，让它身上的捆魔索松了几分。
“那我要唤你什么？”
小红狐抬起脑袋，悠悠道：“九绫。”
“你唤我九绫便好。”
许是担心云栀分不清自己的名字，它仰着脑袋，特意强调一遍。
“是九衢横逝水的九，绫衾夜直频的绫。”
云栀听着小红狐的语气，一时有些怔愣。
为什么这只小红狐被自己绑了还那么高兴？
难道这就是典型的被卖了还帮人数钱吗？
云栀心情有些复杂：“所以，你跟着我，是想给凤落白通风报信？”
九绫赶紧否认：“才不是！”
云栀挑眉：“那是为什么？”
九绫目光闪烁：“是...是因为——”
她纠结许久，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因为我想和你做朋友。”
云栀怔住：“诶？”
“可是我好像和你没有交集吧？”
云栀十分确定，自己没有见过她。
照常理来说，一只正常的魔族狐狸，是不会想和自己做朋友的。
九绫眼睛亮了亮：“现在不是有了吗？”
云栀漂亮的眉毛轻轻蹙起。
她抬手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艰难道：“你确定？”
“可是，我把你绑起来了诶。”
九绫仰头看着这个漂亮可爱的人族少女，毫不介意道：“没关系呀。”
“你现在，不是认识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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