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标很明确。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有一股不太舒服的感觉在他心中渐渐蔓延。
是哪里不对？
担心凌乐？
不，在没有其他选择余地的情况下，担心也没用。况且他也相信凌乐的自保能力。
好吧，或许紊乱区是她的弱点，但是这里又不是紊乱区，只要她想活，没人可以让她死，就算是提丰也一样。
暴雨在狂风中横飞，杂乱的环境不仅增加了行动难度，还增加了辨识难度。
砰！
巨响声淹没在暴雨雷鸣之中。
本就打得意识模糊、只剩下战斗本能的项安在这一击中突然被清醒了一下。
怎么了？
感受着周身如同即将碾碎他浑身骨骼的压力，再看那近在咫尺的拥挤瞳仁，在那些血红色瞳仁的映照中，他似乎看到了正在坠落深渊的自己。
他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怎么了。
嗯，一直想砍掉海德拉的尾巴，结果还是被海德拉一尾巴抽进了犼的脑袋里。
他的感觉还是对的，就该砍了它的尾巴。
可惜，实在力不从心，终究是没能做到。
结束了吗？
看着那些拥挤的一个个瞳仁开始凸出、开裂、又以那锋利的开口向他咬来，他这么想着。
他没能拦住它们。
浑身的刺痛中，别扭的感觉重新袭来。
他忽然的明白了过来。
他终于明白这种不舒服、不对劲的感觉是从何而来了！
这……这样的绝望感早已不是第一次产生了！
在这场战斗中他已经受到了太多次致命攻击，但是他还是咬牙拦了这三头超级体这么久！
嗯……问题就出在这里。
为什么？
就算他知道自己比较抗揍，也不是这么个扛揍法！
在战斗中因为实在干不过三头3S级恶魔，他甚至还下意识地把能量全部调到了速度和对抗力上，他的护盾膜层真的只剩下可怜的一丁点！
他硬扛了无数次致命攻击！
项安有些茫然。
然后更让他茫然的事发生了。
那些急着赶着往他身上咬的眼珠子突然间都缩了回去，然后一阵天旋地转中，他一个失重，落到了地面。
原本滚烫的沙面不知何时已变得坚硬冰冷，暴雨变成了冻雨。
项安打了个激灵，从地上跃起，看向面前的犼。
这家伙刚才把他给吐了出来？？
他到底有什么不好吃……呸！不对！
项安迅速收起杂乱的心思，看向眼前。
一只犼，还有另两只超级体，此时它们在一片狂风冻雨之中，不再像之前一样一心妄图接近地上城，却是看起来有些呆傻。
怎么回事？
项安不敢松懈，他伸手一招，长刀回到手中。
此时耳中却传来竟显得有些久违的声音：“别上去，走远一点。”
项安一喜：“乐儿！”
“嗯。”凌乐应了一声，又像是松了口气：“提丰已经失去对它们的控制力，战斗结束了。它们可能会开始相互吞噬，你先回城。”
“好。”
项安也不多问，立即往回赶。
有什么问题都可以见了面再聊，有的是时间慢慢聊。
南边，凌乐看着远方的黑云，看着恶魔之潮开始停滞，然后慢慢消退，她却没有回城的意思。
她是松了口气。
以代行者去拦截3S级恶魔是她的命令，项安接上去对付漏网之鱼也是她知道的，但是后来3S级恶魔太过凶猛，干掉了一头死板的代行者，而后项安一人独战三大超级体，这些她可不知道。
而负责接替她做指挥的光夜，竟然就这么旁观项安被揍，还观察起来了！
啧，后面那两个超级体那边又不是完全挤不出半点战力来帮助项安！
就算是发现项安身上有什么问题，不能之后再研究吗？
总之，幸好项安没事。
还有，光夜一如既往不可靠。
凌乐这么想着，又很想回去看看项安倒底是怎么回事，可是她现在的状态也没法回去。
提丰还没有败，她抓住了提丰，而提丰抓住了她的心脏。他们之间根本还没能分出胜负，也不知何时才能分出胜负。
但至少，她暂时让提丰和外界完全失联了。
她只是吸收了太多魔体为己用，一时间难以回到原本的形态罢了。
塔佐还没有死，她需要利用塔佐的力量来压制住提丰。
所以她现在需要的是换个安静的地方待着，然后再来尝试彻底除掉提丰的方法。
好吧，她需要光夜。需要的，是光夜的能力吧。
她也需要项安，只要在他的身边，她就能觉得安逸。他似乎能包容她的一切。
她还需要这个世界，即便这个世界或许并不欢迎她。
当然，现在的光夜没有什么本源需要保护，就如里世界的浮萍，她其实已经完全不需要她。
项安……她喜欢他，可是因为她做过的事，那些留在他身上的伤，总是那么刺眼，这让她根本无法真正直视他、直视这份感情。她更不敢面对的，是未来的不确定。她怕终有一天看着他变心、或者老去，她却什么都挽回不了，只能接受失去。
从来没人教过她，怎么和人相处。
五米高的人形恶魔，手里拖着半截缓慢挣扎蠕动的虫体，背对着城池，朝着远方走去。
“你根本不是人类。”提丰的声音在体内响起，“我知道你有点奇怪，但从没想过这一点！”
凌乐不搭理它。
其实地上城内的研究设施更全面，但是……没错，看看她现在的样子，她不能回去。
“真是可笑，表面是恶魔和人类之战，但你不是人类，我也不是恶魔。”
凌乐步子一顿，然后又继续向前。
“你不是恶魔？”凌乐终于接话了。
提丰的蛇脸露出了一个瘆人的笑意。
接话就对了，不接话它怎么找机会挣脱？
它能感觉到，凌乐宁愿拖着它一起死，或者永远保持这个不伦不类的状态，也不可能会放它出来！这家伙根本不是它印象中的正常人！
啊，也是，她根本就不是人！
那她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她可以拥有和人类一模一样的外表，可以有一颗和人类一样跳动的心脏，而它却只能靠寄生才能拥有一个人类的外形？
不，现在这并不重要！
最重要的是，它必须找机会脱离现在这该死的状态！
“我认为我是一只恶魔。”提丰道，“不，我曾以为我是这个世界唯一的智慧。我找不到和我一样的智慧个体，但是力量相近、形态相似的有很多，所以我觉得我就是你们所说的恶魔。即便后来出现在我面前的‘你们’似乎显得和我一样拥有自己的思想。”
提丰一边说着，血丝悄悄伸展。
它要吃掉塔佐的魔囊，让凌乐再也无力可借。
在不能借力的情况下，不管双方谁更强一筹，它都不至于继续被她强行捆绑！
它要脱离这个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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