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玲玲站在那里，眼睛默默的看着对方。
徐参谋也毫不示弱，维持着那样的姿势。
两个人就这么相互对望着。
“你还想做什么？”徐参谋开口说道：“现在请请你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战斗结束之后再来找我。”
冯玲玲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口气，把刚刚涌上心头的那一股情绪，轻轻的按了回去。
“好的。”她把悬在半空中的手放了下来：“我会再来的。”
说完，她转过身去便准备离开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直背对着他们的队长突然起身了。
“等一下。”队长说着，转身迈着步子向他们这里走来。
他的脚步沉重，似乎每走上一步都会出现些许的空气震动。
冯玲玲停下脚步，侧头望向正在向自己走来的这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男子。
之前一直以为他其实根本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但是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
原本，冯玲玲以为这个男人也会带着怒气过来，但她望向队长时，却发现他的表情比预想中的平静。
“把东西给她。”队长来到徐参谋身边，伸手指了指冯玲玲：“她想走就让她走吧，我们没有理由拦着。”
“可是，”徐参谋看了看队长，又把目光转向冯玲玲：“现在大敌当前，这个人却想退缩，我们，我们不应该容忍这样的事情。”
队长没有直接回应他的话，而是伸手从徐参谋的手里拿过了那个文件袋。
“我对你有印象。”队长把目光转向冯玲玲：“但我今天才知道你的名字，我知道你不是贪生怕死的人。这里的确也不是什么好地方。”说到这里，他把手中的文件袋递了过去：“拿去吧，现在就走，跟着运送伤员的车回去，到了战地医院之后，你再另想办法去新的地方报到吧。”
冯玲玲愣住了，眼前的这个男人在几分钟前还在大发雷霆，但是这会儿却又能够用平和的语气为自己说话，这是她之前完全没有想到的。
“可是队长……”徐参谋还想说话，但是他刚开了头就被打断了。
队长竖起了一只手，不让他再继续说下去，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冯玲玲的脸上。
“拿着吧，”他说道：“现在这个时候，能多活一阵子就是一阵子。你也不用特地为了证明什么而坚持到战斗结束，没意义的，到那个时候，这可能就是张废纸了。你现在就走吧。”
冯玲玲心里有些感动，她点了点头，伸手接过了调令，紧紧的攥在手里。
这些轻飘飘的纸张做成的物件，现在在她看来，却仿佛有性命一般的重量。
“谢谢您，队长。”冯玲玲说着，给队长敬礼。
“保重，”队长也举手回礼：“倔强的姑娘。”
没来由的，冯玲玲的心里产生了一丝丝的酸楚。
被针锋相对的时候，她的心里虽然会有不安，但却有一种力量支撑着她咬牙坚持。
但这会儿，她突然被温柔的对待了，反而却难过的想要掉眼泪。
冯玲玲转过身去，不再看他们，嘴唇比起之前颤抖的更加厉害了。
她甚至觉得自己的眼睛也有些许的湿润。
她把装有调令的文件袋抱在胸口，快步的往帐篷外走去。
走出帐篷，映入眼帘的便是远处在阳光映照下，一片金色的敌方阵地，以及从那里升起的，像是魔爪一样向她包围过来的黑色烟柱。
冯玲玲收回目光，四下张望，看见帐篷口的卫兵也正望向她。
“去那边，”其中一名士兵指了指远处的一群人：“让监督委员会的人给你开条子，然后他们会安排你上车。”
看来，里面的对话，他们这里也听到了。
“谢谢你。”冯玲玲冲对方点头。
“不客气，”战士说道：“祝你一路顺风，姑娘。”
战士苦涩的笑了笑，笑容中，有发自内心的祝福在里面。
……
冯玲玲一脚踏进水里，顺着战壕向前走去。
走了没有多远，她就看到一群督战队的成员站在战壕的外面，十几个人，戴着鲜艳色彩的袖章，在他们的身后，有着监督委员会的人。
“同志你好。”她站在战壕里，仰起头来望向最前面的一名战士，并且向对方敬礼。
“你好，”对方回礼，然后礼貌的问道：“你有什么事？”
“我有调令，需要监督委员帮我办手续。”冯玲玲说道；“队长让我跟着运送伤员的车离开。”
那名战士微微的愣了一下，侧头和身边的队友对望了一眼，等他回过头来的时候，眼神里出现了一丝的警觉。
“你说现在？”他问。
“是的。”冯玲玲说着，把手中的纸袋举了起来：“我收到许可了。”
那名战士眯起了眼睛盯着冯玲玲，几秒种后，他回头喊了句：“长官，这里出现了一张所谓的‘调令’。”
对方的“所谓的”三个字，让冯玲玲觉得稍稍有些奇怪，但她并没有说什么。
站在督战队后方的监督委员转过头来，望向这里。
冯玲玲开始拆文件袋，从里面抽出了一张薄薄的文件。
就在这时，毫无预兆的，在她的身后，也就是前线的方向，突然传来了一连串沉闷的爆破声。
冯玲玲拿着调令的手僵在了那里，她知道这个声音意味着什么。
她回过头去，看到有一些黑点从敌方阵地飞向天空，飞的并不是很高，很快便掉头向下。
没过多久，在双方阵地的靠中间位置发生了一连串的爆炸。
并不是炮火攻击，爆炸产生之后，许多团暗黄色的气体猛的膨胀开来了。
那些气体膨胀的很快，并且迅速的蔓延。
冯玲玲下意识的又看了一眼天上那些向他们这个方向倾斜的黑色烟柱。
她顿时明白过来了。
风是向我方阵地吹的，所以，对方使用了毒气。
“毒气！毒气！带上防毒面具！”
有人大喊起来。
一时间，战壕里的呼喊声和吹哨声此起彼伏，到处都沸腾起来了。
就在这时，敌方的阵地上也突然传来了铺天盖地的喊叫声。
冯玲玲的视线上移，看到了对方阵地上一下子涌出了很多的人，就像是突然冒出来似的，他们居高临下，开始拼命地向下冲锋。
“敌袭！准备战斗！敌袭！准备战斗！”
冯玲玲感到绝望，就在不久前，她刚刚得知对方的人数远比他们要多。
现在敌人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所以他们要赶在反抗军的援军到达之前展开进攻。
冯玲玲转过头来，把手中的调令伸向面前的督战队战士。
“我有调令！你可以看看！”
“回去！”之前看似还很温和的战士，这会儿正恶狠狠的用手指着冯玲玲：“立刻回到你的位置上去！”
冯玲玲看了看后面，刚刚那名监督委员的注意力已经不在这里了，他开始指挥督战队进入战壕部署。
冯玲玲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她伸手尝试张开那张文件，想要展示给对方看，但是督战队人员已经掏出手枪。
“第1次警告你！”他大声的喊道，右手紧紧的按在手枪上。
周围的战士都在快速的跑动，冯玲玲的注意力都停留在手中的纸张上，还没回过神来，就被一个人猛的撞到了。
她失去了重心，一下子摔倒在了水中。
冰凉粘稠的泥水顷刻间把她的全身都弄湿了。
她立刻支撑起身体，拼命的护住手中的调令。
那张重要的纸已经被打湿，她小心翼翼的把它折叠起来，然后放进胸口的口袋里，用颤抖的双手尝试扣上扣子。
喊杀声正在不断地逼近这里。
断断续续的枪声开始出现，没过多久便连成一片，战火一瞬间便点燃了。
冯玲玲艰难的扣上口袋的扣子，然后抬起头来，她看到之前那名战士已经用枪指着她了。
“回去战斗！这是最后一次警告！”
冯玲玲绝望的咬紧了牙齿，她摘下头盔，把自己湿漉漉的头发顺向一边，然后从腰带上取下防毒面具。
她用手按住了自己的胸口，确认放在里面的调令还在。
之后，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戴上了防毒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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