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子玲是化了妆来的，脸上的血色和嘴唇的颜色都被遮盖住了，她本想着这样……可能碰碰运气能进皮影班，但看老先生激动的神色，不忍心骗他。
“先生，我其实有先天性心脏病，不知道……还能不能得到你的教诲？”
“先天性心脏病？嘶……姑娘，皮影是很耗心力的，你确定你能撑得住吗？注意力还有一些听鼓鸣动，你真的可以分出心神来注意好几件事情吗？”
“我……我不知道，但是我想试试，我真的很喜欢皮影，有一个皮影的身影，特别像我已故的奶奶。”
“哦？哪一场？”
“就前两天的那一场，岳母刺字，那神韵，那肢体动作，像极了我已故的奶奶。”
“哈哈哈哈哈哈，好啊好啊，看来大娘也是铁骨铮铮的人啊！那你是想唱，还是想舞，还是想做啊？”
“我我我我想舞！”
“但我听你的嗓子，你要是唱的话应该会很好听，你会唱老调儿吗？哎，你看我！你要是会唱老调，咋可能过来耍皮影呢，顺口了。对了，你家里人知道你过来耍皮影吗？我看你的年纪，今年应该20出头吧。”
“十八快十九了，家里人不知道我要过来，我是自己偷摸过来的，但是如果可以的话，我就回家去谈。”
“这个事情吧，虽然你已经成年了，但是还是需要跟你的父母商量一下的，因为只要入了我们南阴，那就是我们南阴的人了，不出意外的话，这可是一辈子的事儿。”
“那先生你觉得我能学吗？”
“学指定是能学的，就看你能学多少了。”
熊子玲想了想，想要跟老先生交换一下联系方式，老先生哈哈一笑，掏出自己的老年机摇了摇，表示自己玩不明白现在的这些东西，可以跟他的儿子沟通。
老先生的儿子也是耍皮影的，但是是制作，性格有些内向，并不太与人交流，听到老先生的请求也没多说什么，调出自己的二维码，将手机放到桌边，继续低着头刻皮子。
熊子玲被老先生送出了门外，坐上了车远远的还能看见老先生没有进去的身影，对着她挥手。传统技艺很多都落寞了，棒子还明晃晃的抢着，让手艺人更加无从是处，加上老手艺现在也不挣钱，没几个人愿意学，也没多少人看和关注。
熊子玲查皮影的资料的时候，发现了这一大问题，华国文化上下五千年，不可能留下的东西这么少，那那些老手艺老物件都哪去了呢？
皮影的资料也少，短视频上几乎都没有相关的话题，只有皮影手艺人发起的讨论，里面有的人也寥寥无几，她在帖子里面还看见了老先生的身影，那是还有些年轻的时候，看着镜头有些羞涩，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手上的动作也没停。
“爸爸，你们还记得上次我们在老城街看到的皮影吗？就是我说那个特别像奶奶的那个。”
“记得呢，这才过去多久？你爸我还没有老年痴呆呢，怎么了子玲，还想再去看一遍吗？ ”
“我……我上回去和里面耍皮影的老先生沟通了一下，爸爸我想去学皮影，可以吗？”
“这……不是爸爸不支持你去学，而是现在这些非遗手艺人身上的压力担子太重了，家里也不指望着你挣钱，但皮影我了解，是这边的老传统，里面的工序很复杂的。”
“我想去舞，老先生说我也可以唱，里面的工序都是分开的，我觉得我可以。”
“唉，我跟你妈商量商量，一切还是得以你的身体为重，说实话，爸妈就你这么一个孩子，任凭什么都不想让你受到伤害。小时候我们工作忙，没有顾得上你，我们也很愧疚，你妈还一直认为你现在心脏病，是小的时候没有注重导致的。”
“我知道的爸爸。”
之后的几天刚好是检查日，爸爸有事情要忙，妈妈请假陪她来，他们两个都是轮回带她检查，在等报告的时候，熊子玲很小心的看了看妈妈的神情，想知道爸爸有没有跟妈妈说。
妈妈的表情没有什么异样，抱着包，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来医院的人，除了患者，大部分都是脚步匆匆。心脏疾病科和急救室离得很近，就这么会儿功夫，已经推进了三个人了，看见有血，妈妈还会捂住她的眼睛不让她看。
熊子玲的眼前是漆黑的，但鼻息间可以闻到那就散不去的血腥味儿，透过指缝可以看到外面的情景。有的是跟着警察过来的，家属痛哭出声，守在急诊室的门口，要么就是在筹钱，要么就是在呆愣，要么是急的团团转。
“小熊，世界上每个人的人生都是不一样的，一件事情也做不到感同身受，妈妈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想要学皮影，但是……你想做的事情，你就去做吧，但可以答应妈妈吗？如果感觉到累了就回来。”
“妈妈……”
“我们这一辈的人很俗气，只想要钱，毕竟快要生活不下去了，没有钱就活着的资本，正所谓上有老下有小。我们也知道手艺人和传统节日、非遗手艺都在落寞，但大多数时候我们只是知道，却无能为力。十个人里面有一个人去支持，这个活计都能活下来，但如果是一百个人里面有一个人支持，或者说一千、 一万、十万个人乃至更多更多里面只有一个人支持的话，他的离开是迟早的事。”
“那我们……就坐以待毙吗？”
“不是，只是没有解决的方法，可能有些人会喜欢传统文化，但也没有渠道去听、去看、去玩。现在短视频也算是发展迅速，既然可以在短视频上看到，为什么要去现场去看呢？但你们看的短视频收益都是在发布人身上，很少有手艺人会去玩短视频，毕竟这是科技的跨越，除非说新鲜血液的涌入，才能使得某个行业的兴起或者焕新。”
妈妈将手放下，摸了摸熊子玲的脑袋，眼中尽是疼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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