揪着杜若的领子，屈十二死死地握着拳头，手臂微微颤抖着。
她很想一拳砸在对方这张很是狼狈却依旧漠然的脸上，但脑海中又有一个声音不断地告诉她，要克制。
最终，她还是没有砸上去，而是揪着杜若的领子，将他狠狠地掼倒在地上。
“啊咳！”
杜若偏过头去，往地上啐了一口带血的沫子。
一团水球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屈十二松开了揪着他衣领的手，转身就离开了，一言不发。
杜若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感受着身上伤口愈合的瘙痒——那团水球里存储着屈十二的治愈力量。
身上还有些酸痛，但并不影响活动。
撑起了身子，杜若从地上爬了起来。
“杜若大人，请往这边走。”一尊蛇女魔偶出现在了杜若身后，依旧是恭敬地说道。
杜若默默地跟着这具魔偶。
他知道这是屈十二的安排，即便对方刚刚把他揍了一顿，他也没打算拒绝这个安排。
上一次，那具蛇女魔偶带领他的时候，为他介绍了路上所见的许多异物美景。但这次，蛇女魔偶除了刚开始邀请杜若跟上时说了一句话，之后就沉默了一路。
杜若也没有说话，就这么同样沉默地跟着。
在这片接连的实验室群组中穿行了好一会儿，杜若来到了一间相对来说要狭小许多的房间。
正中间，是一座一人半高的金属圆柱，相当粗壮，目测能够并排塞进去四五个人的样子。
屈十二换了一身新的白色长袍——之前那一身沾上了不少杜若的血迹。
等杜若进入了这间实验室后，蛇女魔偶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并关上了门。
实验室中只剩下杜若和屈十二两个人，就连一些充当助手的蛇女、人鱼和水母的魔偶都全部退了出去。
屈十二背对着杜若，时不时地在面前的操作台上操作着什么。
杜若就站在刚进来时站着的地方看着她，一丁点也没有移动。
实验室中，一时间只剩下机械运转的声音。
不过，屈十二也没有让杜若等多久。
金属圆柱上出现了一道光滑的缝隙，随后，缓缓地打了开来。
复杂的结构就像是人体内部结构一样，复杂而互相之间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并有着一种独特的韵律之美。
金属的“骨架”与“内脏”逐一展示在杜若面前，这让杜若产生了一些微妙的错觉：就好像是一个人类，缓缓地朝着他打开了自己的胸腔，展露出了自己的肋骨、锁骨，还有心肝脾肾肺。
等这座金属圆柱完全打开之后，屈十二才稍稍偏过了头，一缕头发垂了下来，遮住了她的眼角。
“衣服脱了，进去。”她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道。
“这是什么，铁娘子吗？”杜若问了一句。
“如果是的话，你会进去吗？”屈十二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杜若没有回答她，而是利索地将身上的衣物脱了下来，走向那个现在在他眼里像是一张庞大兽类的巨口的金属圆柱。
“你没脱完。”屈十二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裤衩子给我留一条……”杜若话音未落，一道元素力就猛地窜了过来，将他身上最后一片布料爆成了碎片。
“愣着干什么，快进去！”屈十二催促道。
在垂下发丝的掩饰下，她的脸上微微泛起了一抹绯红，但语气之中依旧不算和善。
略微有些尴尬地走进了那裂开的金属圆柱，等其缓缓合上，隔绝了二人的视线，杜若才稍微松了口气。
不过，他很快就没有心思理会刚才片刻的尴尬了。
浅绿的光芒汇聚成一条线，从头到脚将杜若扫了一遍。
微微的灼热留在了他的皮肤上，让他有些不舒服。
机械运转的声音响起，冰冷的金属贴上了杜若的身体。
仿佛镣铐一样的器械将杜若的手臂与腿部一一扣住，就连腰上和脖子也没有放过，这让杜若越来越怀疑，这其实是某种刑具了。
另外，他现在在这些金属束缚环的控制下，整个人呈“大”字，这让他略微有些羞耻。毕竟，虽然身处密不透风的金属圆柱内部，但他没有忘记，此时自己不着寸缕。
细如牛毛的针头悄然刺破了他的皮肤。
杜若只觉得一阵微微的刺痛过后，就失去了意识。
又来！
这是他昏迷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屈十二的面前投映着一面光幕，杜若浑身上下的各个部位都以数据的形式呈现在了她的面前。
她的视线落在了其中一个数据上。
按理来说，他的体内原本是没有这个数据的。
“这就是……真正的冥界之躯么……”
屈十二看着这片附着在杜若心脏附近的异物，喃喃自语着。
当时即便杜若已经用了最快的速度将右手抽了出来，但那团残骸依旧还是分离了一点在他的手上，并趁着二人都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刻，转移到了心脏附近。
很难想象这其实都是那残骸遵循着本能的行动。
而杜若之所以会被迷惑了神智，则是因为他一部分被隐藏起来的记忆被挖掘了出来。
这部分记忆给屈十二的感觉就是，藏在山洞中上了锁的华丽宝箱，刻意地引诱着他人去将其打开。
这莫非也都是那个死神早已计算好的吗？
宝箱被她打了开来，杜若本身也出现了一些从外表上看不出来的变化。最直观的体现，就是他彻底与冥界死灵之间划了一个分割线。
他毕竟是人造的死灵，还是死神的造物，最像冥界死灵，却又不是冥界死灵。
源自灵魂的相似性让他几乎是本能地想要越过这条分割线。而虽然屈十二在俄冈利斯身上的改造相当粗浅，但他确实成为了真正的死灵。
俄冈利斯的灵魂是人造的灵魂，而他的死灵残躯也因为这个原因，产生了一些接近本能的想要“继续存活下去”的欲望。
机械灵魂的残躯渴望着一个新的灵魂，伪造的死灵向往着真正的死灵之躯。
借助着这台能够在一定程度上追溯本源的设备，凝聚了星宫最顶尖技术力的产物，屈十二终于想明白了这之间的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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