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顾胜武大为意外的是，梁剑棠并没有跟传令兵说那样，两天后到了这里，而是在收到消息的当天晚上就来到了长城上，并且还是一个孤零零的一个人。
“梁……梁督军！”
梁剑棠摘下了自己的蓑衣，直接扔到了地上，他身上那一股虎贲将军的凶猛气势，无人能及，纵然顾胜武也是常年镇守边关的大将，但是在这样一个常年与敌人在山林间厮杀的人站在一起，气势上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减弱一些。
梁剑棠的突然出现，让顾胜武猝不及防，他给张廷玉的信件当中，说的是他两天后回到这里，按照传令兵的说法，这个时候梁剑棠应该还在函谷关才对。
“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当天晚上下着大雨，这也是戈壁滩上少有的大雨，不知道何时才会停止。
顾胜武收敛了一下心神，然后说道，“现在两军对垒，但是并没有引发大的冲突，大楚军还在等待最佳时机，然后冲破北凉的防线，攻打入境。”
梁剑棠眯着眼睛看着这个同为行伍的人，然后慢悠悠地问道，“你见了我，怎么不下跪呢？”
顾胜武突然楞了一下，然后急忙下跪。
他这个五十多岁的人要对一个三十多岁的人下跪，虽然从年纪上来说，并不合适，但是从官职上来说，并没有任何问题。
同时，顾胜武身上也不禁渗出了一身冷汗，单单就这一点，梁剑棠就可以说他是欺君罔上，论罪当斩！
谁让他代表的是皇上呢？谁让大楚皇帝给他说的是，“代天督军”呢！
见了皇上你不下跪？砍你头都是轻的！
“末将罪该万死！”
梁剑棠站在他的面前看着他，冷哼了一声，但是他也并没有对顾胜武做什么，他不是重点人物，跟张廷玉比起来，简直就是微不足道的蚂蚁，而且说起来，他被发配到这里，也多少跟当年的事情有点儿关系。
想要找出真相，还要从他的身上下手。
“顾将军言重了，你我同是行伍中人，目的也是为了报效朝廷，镇守边疆，劳苦功高，何罪之有？快快请起！”
顾胜武抬头看了梁剑棠一眼，发现对方说的并不像是假话，这才敢站起来，同时也说道，“梁督军请恕罪，我接到的传令说，您最快也是两天后才能够赶到长城一线，没想到您来的这么快，末将有失远迎，实在是有失察之罪。”
梁剑棠摆了摆手，“我只是想快点儿来这里看看罢了，毕竟大楚已经二十多年没有打仗了，所以这一仗，尤其关键，我心里放心不下，所以就连夜赶过来了。哦，对了，不会对顾将军有什么影响吧？”
“哦，没有。梁督军如此忠心耿耿，真是让在下汗颜。”
梁剑棠没有再接他的话，而是直接走到了沙盘面前，仔细看着地图上的两军对垒的形势。
因为对这里的形势很熟，而且镇守这里多年，所以顾胜武做的沙盘很是详细，就算是一些很小的山头，都在这里体现的很是详细。
梁剑棠来之前，很多朝廷里的官员都在反对他，说他在西南和江浙地区的带兵，都只是小范围的行军打仗而已，到了辽阔的北方大地，他的经验，就完全用不上了。
但是这种观点显然就是十分错误的，梁剑棠一眼就能够看穿这里的布防和各种细节上的漏洞。
“他们看起来也有很能打仗的人。这个山坳，应该就是留给他们的陷阱吧？”梁剑棠指着一个很小的山坳问道。
顾胜武走上前去，然后看了一眼，点了点头，“没错，他们在这里聚集了不过两千人而已，我前几天派出杀手试探了一次，他们完全没有防备，而且现在北凉草原内部十分涣散，只要战争一开始，他们必败无疑。”
“既然如此，那你还在等什么？”
梁剑棠的这一句话就把顾胜武问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张廷玉一直都在叮嘱他，北凉草原必须要把逐日王的人全部逼到边境上才可以开战，所以他现在当然不能发动战争了，也就只能等下去了，顶多也就是派出杀手袭扰一下而已。
“因为大楚军队刚刚集结在这里的时候还不长，所以对这里的形势还不太熟悉，而且戈壁滩上的……”
“这不是理由，”梁剑棠直接打断了他的说话，“二十万大军跟两千人的敌军对垒，竟然拖了这么长的时间，居然还设下了这么明显的陷阱。怪不得换上一直都在怀疑前线的将军又偷懒。看来，还真有这回事啊。”
顾胜武身体抖了一下，随即跪在地上说道，“请梁督军明察！末将绝对没有任何偷懒失察之心！若有半分怠慢之意，愿领一死！”
梁剑棠居高临下看着这个紧张不已的将军，嘴角都是冷笑。
如果当年自己还在家里的话，看到的情况应该跟现在也差不多吧，父亲和爷爷，面对朝廷里来的那些尸位素餐的文官，八成也是这样瑟瑟发抖的样子，然后也会说出一些冠冕堂皇的话来。
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
明察秋毫？不过就是找一些更充足的借口让你的罪名落实罢了。所谓的忠心耿耿，也就是想让你乖乖地把脑袋伸出来受死而已。
梁剑棠将视线从顾胜武的身上移开，然后又放在了沙盘上面，他冷冷地说道，“明天天亮之前，我要看到对面的两千敌军完全消失。这……姑且就算是你‘忠心报国’的证明吧。”
顾胜武抬头看着他，却又欲言又止，随即说了一声“末将领命”，然后离开了这里。
很快，营帐外面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这阵声音也很快消失了。
梁剑棠走出营帐，随即走上了长城的阶梯，站在最高处的烽火台上，他看着远方的大军营地，心里感慨万千，但与此同时，他心里更多的，还是无法释怀的仇恨。
在对面的那个国家里面，张廷玉依然还在那里，而且活的很是潇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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