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客栈时天色漆黑,骑上马不久天色擦亮。
马蹄声嗒嗒作响,马匹又赶了一个时辰的路,他们为躲避官府兵马,选择了一条林间小道。
日头高升,火红的太阳穿过团团簇簇的枝叶透进来,林间乳白色雾气由浓转稀。
鬓间的白霜凝结成水珠,将温黎和宋刑浓密的乌发打湿,贴在脸颊边。
温黎能感觉到睫毛上的厚重的白霜,眨了眨眼睛,一股凉意。
早晨密林间虽寒凉,但坐在宋刑身前,靠着他透过衣服仍散发温热的胸膛, 又有他笼着她,挡住大部分寒风,比自己骑马舒服许多。
只是骑马速度太快太抖,这些日子都是坐马车,来到这个世界就没有骑过马的温黎,大腿内侧的肌肤没磨破,也磨红了。
温黎咬着牙,并没有让宋刑减缓马匹的速度。
宋刑察觉到她在自己怀中小小的挣动,垂下染了白霜愈显狭长的眼睫,怀中一团小小暖暖,冷白饱满的额头下,柳叶般的眉毛和弯弯的眼睫上悬挂着剔透的水珠,晨光中折射着炫目的光彩。
宋刑眯了眯眼睛,目光随之垂在唇上,皮冷白,唇红润,只是饱满的唇如今抿着。
宋刑不自觉跟着抿抿唇,逐渐放慢马匹的速度。
大腿内侧摩擦痛感减缓,温黎后仰着,偏头疑惑地看他。
怎么回事?
“这么久没有追上来的迹象,不妨歇息一会,吃点东西。”许久没说话,又被外间的温度冻着,宋刑的声音有些沙哑。
确实好像没什么人在附近,肚子没食,周围温度又不高,又骑了这么久的马,浑身上下血液流动变缓,身体僵硬的不行。
温黎赞同这个提议。
宋刑利落下马后对着她伸手,温黎毫不犹豫的将冰凉的手搭了上去。
宋刑的手之前一路拉着缰绳,比她的手寒凉,但他还是清晰的感觉到她手上的凉意。
温黎的感官自然更加明显,玉石一般的手感,温黎下意识的想要收回手。
宋刑先她一步搂过她纤细的腰,将她从马上抱下来,松开她的手,目光往周围搜寻后,对她叮嘱道:“待在这,我马上回来。”
温黎点点头,在他转身离开后,忍不住搓了搓手,对着手哈了几口暖气。
从挂在马匹上的包袱中找到一张干燥的手帕,就着水壶中沁凉的水漱漱口,打湿手帕擦了擦手脸。
开始冷,擦完后血液循环加快,整个人舒爽许多。
宋刑这时候也回来了,不知从哪找到一堆干树枝,用火折子升起一堆火。
身后有人追捕按理不应该生明火,不过现在的情况,谁也没有多说什么。
温黎迎着暖暖的火光,这才真正活了过来。
“你洗漱一下,我烤些饼和肉。”腿脚暖和后,大腿内侧的疼痛还能忍受,她将水壶和帕子扔给宋刑,就着火堆插起几张按她的独门配方专门定制的鸡蛋饼和肉干,不一会儿香气就飘散开来。
宋刑洗漱完,看见的就是她珍珠般润泽的脸上弯着红润的唇瓣,健康的色泽让他跟着勾起了唇。
“喏,剩下的都是你的。”温黎拿了一个饼,尝了一下,温度正好,又放了肉干进去。
一口下去饱腹,还有滋味。
宋刑撩起袍摆,坐在火堆边上的石头上,按着她的做法有样学样,吃了起来。
温黎还准备了特制的辣椒酱,沾了一点,边上伸来一块缺了一角的饼,温黎抬眼看他。
宋刑对她无辜地笑。
温黎也没说什么,垂眼挑了一勺抹在他的饼里。
宋刑几口一个饼,温黎估算了一下她准备的干粮,要是一直带宋刑一起吃,不出三日就没了。
温黎等着他吃完,无聊地拿着一根树枝有一下没一下地拨着火堆,身上不仅暖和,还有些热。
被早晨雾气打湿的地方早已经干燥,鬓边的碎发不再贴着鬓角,松散开来,一幅闲适静美的模样。
不明就里的人见到这一幕怕是以为她是出来游玩的!
现在的他们可不是出来游玩的,最起码暂时不确定情况,还不能放松。
温黎拿出地图研究路线,一边低头研究,一边询问身边的宋刑,“你要是有什么其它打算,找到马匹,我们就分道扬镳吧。”
宋刑头微仰着,正在喝水,听到这话,喉结滚动,“过河拆桥不好吧?”
温黎抬眼看他,“你要是一开始不乱说话,也不会被盯上。”
“我怎么觉得你好像不太想被那个太监发现呢?”宋刑打量着她,若有所思道。
“你想多了,我只是不想陪你进牢房,吃牢饭罢了。”温黎丝毫不露怯,眼神不躲不闪。
宋刑笑看着她,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是我连累了你,那我更要负责任,你去哪,我就去哪,跟在你身边保护你。”
宋刑笑得太刺眼,温黎收回视线,继续将目光落在地图上,“随你。”
宋刑笑出了声。
温黎没搭理他。
休息的差不多,灭了火,消除两人留下的痕迹后,宋刑牵着马走到她身边,“咱们去哪?或者你想去哪?我都奉陪到底。”
宋刑唇边的笑容惬意,像是对接下来的旅程颇为期待。
温黎看了看匹马,只觉得腿根疼。
“中原暂时不能待了,去苗疆吧!正好那里有我需要的东西,还能躲一阵风头。”宋刑之前选的路线正好是去苗疆的方向,只要顺着路走,半个月不到就能到达苗疆边界。
“听你的。”宋刑利落帅气的上马,对着她伸出了手。
温黎瞥了一眼马匹,准备搭着他的掌心上马时,宋刑收回了手,他从包裹中找出一张完整的兽皮垫在马鞍上,“暂时这样,找到马车就好了。”
然后再次向她伸出了手。
温黎的脸颊微微发热,明明宋刑做这事时眼神那么正经。
多大事,温黎很快调整过来,借着他的手坐到他身前,还是透着热意的胸膛,温黎有意识地隔了一点距离。
他身上蓬勃的气息却笼了过来,之前赶路没注意,现在放松下来倒是明显了。
和郁眠身上微苦的草药味不一样。
“你那个仇人有没有跟你共骑过一匹马?”宋刑的声音从发顶传来,暖暖的气息拂过耳垂,温黎下意识地偏了偏头,头发蹭了蹭宋刑白皙的下巴,宋刑“嘶”了一声,温黎再没有乱动过。
只是他这个问题问得莫名其妙,“仇人,仇人,我为什么要跟仇人共骑一匹马,你要再问这样无聊的问题,我不会再回答你。”
宋刑笑声清越,“我跟你共骑,他没有。”
温黎默默翻了一个白眼,不想跟着他的脑回路说话。
宋刑慢悠悠地骑马,温黎也没有求他加快速度,反正一直没有人追上来。
接近午膳时间,他们出林子后遇到了第一个镇子。
镇上防御松散,也没有张贴捉拿他们的告示,若是之后还是这样,那就是被认出来了。
宋刑直接大胆,找了一家最好的客栈,在温黎的眼神下,要了两间房。
掌柜看两人只有一匹马,想来是同骑来的,这么亲密的关系,怎么说也是夫妻,原来还不是啊!
温黎不理会掌柜打量的眼神,也不管宋刑下垂的嘴角,让店小二尽快送了热水,进房间盥洗。
因为后半程慢慢悠悠,大腿内侧的伤口并没有破皮,只是有些红肿,小心擦干后,抹上点药膏,睡一觉后应该没问题。
房门被敲响,温黎猜是宋刑,整理好身上的衣裳,走路尽量正常的去开门。
门一开,果然是宋刑。
他打量了她一眼,在她警告的眼神中收回了视线,拿出手中握着的长颈药瓶,“里面的药针对擦伤消肿效果非常好。”
温黎本想说她已经擦过药,但对着他的眼神,仿佛她不接过去,他就不离开一般,温黎还是接了过来,“谢谢。”
宋刑的眸光微亮,似乎她的态度能点亮他的心情。
温黎轻咳一声,被他含着光的眼睛紧紧盯着,偶尔不习惯也正常吧?
毕竟被郁眠阴阴沉沉,喜怒不定的目光注视习惯了,宋刑的目光让她总有点落差感。
温黎本来不准备抹,但是看着手中的药瓶,想想还是打开瓶盖,解开衣裙再抹了一遍,多一遍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碧绿色的药膏清凉,抹上去后,伤口处立刻舒服许多,比她的药效果好很多,温黎翘起食指又多抹了一遍。
等到傍晚睡醒时,伤处已经好了大半,不用想也是宋刑给得药膏的功劳。
镇上靠着一座山,傍晚时,云彩笼着山,像是仙人笼着仙衣,从天而降,镇上的人世世代代传下来个通俗的名字叫仙人山。
这家客栈贵,却也是观山的好地点,点上几道酒菜,就着外间的位置,能将整座仙人山一览无余。
宋刑在外间点了菜,敲门邀她一起去观山。
温黎倒是没有拒绝,现在没有躲躲藏藏的必要了,连脸上伪装的妆容她也没有化。
洗去了一路的风尘,素着一张脸,仍是说不出的好颜色,与高大清俊的宋刑并肩而立。
见到的人都不得不感叹一声:好一对郎才女貌的璧人。
掌柜再一次肯定这两位一定是情人关系,继续招待眼前这两位风尘仆仆的客人。
虽相貌上逊色刚刚那两位,却也是人中龙凤,两人举止更自然亲密,不知道要定几间房。
“这儿的仙人酒,传说是仙人下凡时所饮用,远近闻名,你要不要尝尝看?”宋刑根根分明的细长手指捏着乳白色的酒杯放在鼻下轻轻嗅闻,狭长的眸子微微扬起,还算是满意。
温黎对酒没有特殊的喜好,一般情况下能不喝就不喝,她果断地摇摇头拒绝。
宋刑似乎有些可惜,不过也没有强求,自顾自地端起一杯酒就要喝。
温黎想起什么,直起身,伸手挡在杯口。
宋刑理所当然地吻上根根嫩笋尖般白嫩的手指,保持着要饮酒的动作,微抬着眼尾,愣神地看着她。
温黎感觉到手上一烫,弹软的触感,迅速收回手,手背在桌子下的裙摆上擦了擦,延缓那一股灼灼烫意后,若无其事地看向他,“你酒量怎样?酒品怎样?我可不想照顾一个酒鬼。”
“大概?还不错?”宋刑从愣神中回神,眉眼雀跃着道。
也不知道雀跃个什么劲。
温黎对他这个答案,非常不满意,“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温黎想到上回郁眠疑似醉酒后的情况,男人醉酒可是会乱性的。
她可不想要发生点什么。
可能温黎的神色表现的太明显,毛头小子一样的宋刑也会了意,在温黎打算禁酒的时候,果断喝了一杯酒,酒杯翻过来,滴酒不剩,“你看不是没事?”
温黎瞥着他白皙的脸颊,确实没有发红的迹象,但是也就一杯而已,能看出什么。
温黎果断拿了酒壶放在另一侧,“这一杯尝尝味就行了。”
宋刑抽抽嘴角,试图讨价还价,“刚才那杯喝得太快没尝出什么味,要不再来一杯尝尝?”
温黎果断将酒壶放在她这边的空椅子上,让他摸都摸不着。
宋刑孩子气地叹了口气,“一点机会都不给啊。”
温黎不理他,拿起筷子吃起菜来。
宋刑瞧着她微动的红唇,笑笑,跟着拿起筷子吃菜。
两人吃着,只一开始看了几眼山,也就是本地人神话了,并没什么好看的。
身边的几桌换了一批人,走时各有各的看法,有说神似,令人向往,有说就是骗子,根本不像是仙人。
上官寻想拉着紫樱讨论,这段时间温黎的下落一点线索没有,她对什么东西都兴趣缺缺,上官寻只能想着办法让她开怀。
奈何紫樱仍是对这传说中的仙人山没啥兴趣,一桌的酒菜吃得也不多,在上官寻再次说这山时,她配合着抬头看看,毕竟是他的一番好意。
“相公,你看斜前方,那是不是我们要找的温黎?”这么久没有消息,乍一看见个相似的人,紫樱都快不自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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