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伊始，万象更新。
县宣传队的排练大厅，柳琴柳队长坐在台下指挥排练。
刚过完大年初三，宣传队就接到了任务，要在全县劳模表彰大会上演出。
其他的节目都是年前就演过很多回的，没有什么难度，唯有县上的领导指定的一首女声独唱《北京的金山上》愁的柳队长皱纹都多了几条。
女高音比较稀缺，能唱这种曲风明快，音调高亢的女高音更稀缺，就算有，也早被省上或者别的单位挖走了，怎么可能待在小小的县宣传队。
队里有两个女民歌，但是喊的嗓子都破了，也没唱上去，更别说唱出藏歌的美感和特色了。
风韵犹存的中年女人硬着头皮敲开了高主任办公室的门。
年轻的男人坐在椅子上，认真执笔写着文件。
“高主任，您出差回来了！”女人浅笑寒暄。
听说高主任过年期间去了京市出差，连年都没好好过，也不知道是什么天大的事，今天第一天上班，自己就来推活儿，也不知道年轻的领导是不是如他的长相般温润好说话。
对面的男人浅笑点头，示意她坐下说话，举手投足谦和儒雅，如朗月入怀，即使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柳琴还是被这个风流倜傥的男人迷了眼。
“柳队长，有事？”高潜放下手中的钢笔，扶了扶眼镜，温声询问。
中年女人压下心猿意马。讪讪一笑，“嗯！”整理了一下措辞，才开口为难说道，“高主任，是这样的，上面派了任务下来，点名要在劳模表彰大会上，出一个女声独唱的节目。
可，可是，咱们队就两个女民歌，我让她们都试了试，《北京的金山上》这首作品音实在太高了，她俩唱不上去，更唱不好听。
思来想去，只能来找您商量，看能不能换首歌！”
高潜听懂了柳琴的为难，但是他刚升上来没多久，不可能因为这点小事就触霉头。
男人脸上没有丝毫不悦，依旧笑的和煦，“柳队长，困难是用来克服的，不是用来抱怨的，你说呢？”
女人脸上的笑早已经端不住了，感觉周身的空气都稀薄了几分，有点吸不上来气，不敢抬眼看对面官威十足的年轻干部。
“可，可队里实在，实在是没人。”柳琴声若蚊吟，低头嘟囔。
男人黑眸锐利，扫向对面不安妇女，敛了气势，温笑安抚，“柳队长，我记得年前不是调来了一位苏知青么，不如让她试试？”
柳琴明显对男人的提议不可置信，狭长狐眼不屑一眯，“主任您还不知道吧，那位苏知青就是关系户，来咱们队里躲清闲的，谁真拿她当业务用啊，也不知道是走的谁的路子进来的。”
年轻的干部不动声色，修长手指随意拨弄茶杯把手，“这么说，柳队长没打算用苏知青？
还是说，柳队长日理万机，今天第一天上班，都没通知新同志过来熟悉环境？”
刘琴心中忐忑，无法从男人眼中看出喜怒，分明温润的眉眼，莫名看的人心慌，“不，不是，是苏知青的伤没好，她对象今天早上过来帮她请了一周假。”
砰！
杯盖猛地扣上茶杯，安静的办公室脆响尖锐，对面本就紧张的妇女两肩微颤，大气不敢出，回想自己刚才的话里是否有不妥。
“柳队长，苏卿卿一个下乡的知青，哪儿来的对象？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名声可是很重要的，我劝你慎言。”
男人黑眸深沉，扫过女人惊颤脸颊，眼中戾气横生。
“对，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高主任，我这就亲自去看望苏知青，同她商量独唱的事。”
名利场摸爬多年的精明女人，一句话，便已通晓其中关窍，原来苏卿卿的路子就是眼前这个斯文阴鸷的年轻男人。
“那就辛苦柳队长费心了，卿卿初来乍到，为人单纯，还请柳队长多多关照。”
明晃晃的直抒胸臆，精明的女人心领神会。
“哪里哪里，是我们仰仗高主任才是。”
男人懒得多做客套，“宣传队多是年轻的女孩，还请柳队长对演员们的个人安全多上心，管理上宁严勿松，来路不明的男人，最好不要放进来，没什么事的话，我要忙了。”
女人识趣道别，恭敬离开。
走在回去的路上，柳琴的心都还是紧张的，新上任的主任斯文温润，好看的皮囊下却包藏邪肆，之前的旖旎心思早已荡然无存。
看来这个苏卿卿不是个安分的，以后得小心应付。
*
吃过午饭，苏卿卿懒洋洋的躺在炕上看书，徐刚进进出出的闲不住，不知道在忙些什么，运输队十五以后才上班，正好能照顾到女孩的伤痊愈。
“徐刚哥，我想吃烤橘子！”女孩已经习惯了撒娇，想要什么只要张嘴，男人随后就会送到眼前。
外面忙活的男人放下手中斧头，转身洗了手，走进屋内，打开专门给她准备的零食箱子，拿出几个橘子，放到了炉子上。
“苏卿卿在吗？”半敞着的大门旁边，站着位漂亮的中年女人，手里提着一篮子鸡蛋，礼貌朝院内询问。
徐刚认识这个女人，之前请假时就见过，是宣传队的队长，卿卿的直系领导。
“蛋蛋，这就是我跟你说的，你们宣传队的柳队长，你的假就是她批的。”徐刚看见女孩茫然不识，轻声介绍一句，随后迈开长腿出门将人迎了进来。
“苏同志，伤好点了吗？”精明的女人自来熟的坐在炕边寒暄。
苏卿卿礼貌微笑，“好多了，柳队长，谢谢您这么忙的还过来看我！”
柳琴看着眼前昳丽明艳的女孩，心下明了，长成这样，难怪高潜那种眼高于顶的男人会惦记，恐怕没有哪个男人能控制住不动心吧。
不过，看这样子，这个叫徐刚的男人才是人家正儿八经的对象吧，啧啧啧，高主任这是要横刀夺爱啊。
压下八卦的心思，柳琴熟络笑道，“应该的，苏同志，我今天来，一是看看你的伤，二是有件队里的事，想同你商量。”
苏卿卿杏眼凝着女人，略带疑惑，“什么事？队长您说。”
“嗯，就是想问问你，《北京的金山上》这首歌，你能唱吗？”
柳琴的话里带着探究，她不太相信眼前的这个娇俏少女能有多么强的业务能力，虽说她一开口就带着女高音特有的共鸣，甜美好听，但是好的女高音不仅先天条件要好，后天的锻炼更重要，缺一不可，十几岁的小姑娘，能有多高的建树。
“能唱的！”女孩回答的干脆，脸上自信张扬。
柳琴道像是料到她的回答一般，没有多大的惊讶，“光会唱不行奥，得唱的好，唱出作品的味道来。”
苏卿卿自信点头，“队长，我可以现在就清唱给您听！”
柳琴没想到眼前的白皙少女能如此大方，点头示意她唱来听听。
“北京的金山上光芒照四方，
毛主席就是那金色的太阳，
……”
女孩嘹亮嗓音响彻胡同角落，外面干活的男人健硕手臂擦了把额头汗珠，注目聆听。
“如果她只是普通女孩，家世普通，长相普通，才华普通，我们自然愿意成全她，但她不是。”
“苏家举全家之力都退让至此，你又拿什么护她？”
“散了吧，对你们都好！”
苏恒魔咒般的声音又一次响彻脑海，男人胸中荒芜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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