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我年纪大了，腿脚无力，腰板背驼，这力工的活儿是真干不了……”
漫天尘埃如灰色鹅毛大雪，飘飘洒洒，没有一刻停歇。
半空中旋转的盘子缩水了一圈。
还有十几圈。
尘埃不停降落下来，已经累积到大胯的位置，几乎将整个小村子淹没其中，边缘的小小的房屋都已经被掩埋，只看到有无数的小小腐尸在拼命忙碌着，想把自己的骸骨宇宙刨出来。
谁也没想到尘埃短缺了千年，有一天居然还泛滥成灾了？
雷祖也没想到这力工活儿干起来没完了。
原本还算结实的土坯房被不断落下的尘埃压得摇摇欲坠，本来不大的小院儿现在寸步难行，老雷哭丧着脸骑在墙头上，一把把将尘埃捞起，混着水和成泥，啪啪往院墙上拍。
“慢点下，慢点下……”
雷祖骨头架子布满了蓝色雷霆，每当祂的手骨插入尘埃中，无尽的雷霆缠绕住一粒粒尘埃，慢慢拔起。
抓起一把尘埃，仿佛拖动一个星系。
每一次摔打落下，整座小院，属于雷祖的骸骨宇宙，都剧烈颤抖一次，从雷祖胸膛内部都会传出沉重的轰鸣。
不远处的另一个小院，没有堆积的尘埃。
院落当中矗立着高大的腐尸，干枯的身影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祂的身体在小院中走动，无论有多少尘埃落下，都被祂的脚掌踩下。
能够淹没小院的尘埃，被真武大帝夯实成寸高的地面。
一缕缕古怪的热气从枯骨上散发出来，浑浊的眼白逐渐被火红色取代。
另外一撮小院，一条丈长的枯骨龙在尘埃中恣意翻滚，看起来好不惬意。
细看之下，枯骨龙在尘埃中似乎失去了浮力，五爪和尾巴奋力划动，保持着自己不被尘埃彻底吞噬。
一猛子扎下去，再漂上来就是几个小时之后了……
“圣人说过，每个人的极变之路各不相同，只管顺着自己心意走下去即可！”
“我等资质不缺，却苦于千年资源枯竭之困！”
“而今，终于可以放手一搏了！”
九天玄女指骨灵活异常，捏起一粒粒尘埃仿佛堆积木一般，数以亿万计的尘埃按照她的心意构成一套精密的模型。
落下的尘埃还不够。
她计算着，皱了皱眉，随后一巴掌将模型轰成漫天尘埃。
重新开始。
村落中央的三间大瓦房，房顶上坐着一具如玉的骨头架子，嘴里叼着一支手工烟卷，吧嗒吧嗒抽着。
尘埃洒洒，无论是落到白骨身上，亦或落到瓦片上，都如雪花入水，迅速融入其内。
这里是整个村子唯一没有变化的地方。
祂仰着头，目光似乎透过巨大的盘子看向了无穷远处。
“开天辟地之前，你这样优秀的孩子我只见过一个，那就是我自己！”
“开天辟地之后，龙凤如过江之鲫，你这样的孩子我也只见过一个，就是你！”
“前人栽树，后人有的乘凉，也有的成梁，你就属于能上房的那种，一条时间长河里都出不了几个！”
“哎呀，心痒难耐了，啥时候等着你再进来——不行，我去问问那个哑巴，看能不能套出什么话来！”
雪白骨架掐灭烟卷，揭开一片瓦片把剩下的半根藏好，随后起身淡淡说道：
“我上去一趟，你们好好修炼，不可懈怠！”
四面八方传来轰鸣的回应：
“唉唉……谨遵……呼呼……圣人之命！”
“……是……您多小心……”
“咕噜咕噜……您慢走谁捞我一把……”
“……明白……”
听着祂们活力满满的声音，圣人很是满意，大腿骨轻轻一屈重重一弹，嗖的一声漫天尘埃中出现一条清晰裂痕，圣人已经不见了踪迹。
穿过那层看不到的屏障，开天圣人看到那熟悉的天之窟窿，一个能够吞下小宇宙的巨型黑洞。
边缘的痕迹表明它似乎是被某种暴力冲击而成的。
但圣人心里明白，这只是自己第一次来的时候，对高维的固有想象。
然后它就变成了这个模样。
一千年未曾变化，即便是祂在这里闹得天翻地覆，下一次来到的时候，依然连道褶皱都不会改变。
也包括里面那个挡道的。
当圣人踏入黑窟窿的瞬间，层层血肉将骨架包裹，很快祂恢复成了肉身模样，给自己穿了一套衣服，朝着里面喊了一声：
“在家没？来，再过一场！”
右手往后背抓了一把，火光四溅中一柄巨斧已然提在手掌中，散发着劈开一切的恐怖气息。
一个身影慢吞吞从窟窿深处走出。
竟然和圣人有着相同的面孔，也不知道当初开天圣人到底幻想了什么。
看着对方出现，开天圣人用拳头捶了捶胸口，一股磅礴到异常的力量蔓延开来：
“今天老子有心了，不砍你个千丝万缕算我白长了！”
巨斧抡起携带着白色波浪，用力向着对方的脑壳劈去！
那人影眨了眨眼皮，慢吞吞抬起胳膊，任那巨斧劈开衣服，砍进皮肉一寸有余，爆发出一团七彩火光。
伸出另一只手，慢吞吞打向圣人的脸。
时间在此刻停顿。
圣人瞪大眼睛，眼睁睁看着手掌落下却无法动弹，霎时一声心跳响起，顿时挣脱时间禁锢，把头一偏同时巨斧拔出，一个反斧向对方下巴撩去！
对方抽手，吐了口气。
顿时巨斧落入一层又一层迷离空间之内，明明只差分毫却硬是跨越亿万层空间都不得碰触。
开天圣人松开巨斧，伸手探入其内，直接扰动无尽空间，层层叠叠虚影之中一把抓住对方衣领用力将头拽了过来：
“嘿嘿，这招没用！”
不知何时抓回的巨斧抹过对方脖子，一溜火光之后对方后退几步，面无表情地摸了摸脖颈的伤口。
没有血液流出。
两次交手之后，对方也向后方伸手，拽出一柄相同样式的巨斧，不同的是巨斧边缘带着浓重的血光，看得圣人直撇嘴。
那都是自己的血啊！
“呵呵，才两招就逼你拿出斧头了，今天你不行就是不行！”
心脏在胸膛内剧烈跳动，圣人挥斧冲了过去，电光火石之间两道身影纠缠在一起，四周时间紊乱，空间断层，昏黄的光雾笼罩，眨眼看不清两人所在。
狂暴的锋刃从雾气里冲出，将地面切出一条条无底沟壑。
空间被砸烂成一团团，对撞产生的火花又将它们融化，化成一滴滴空间泪痕摔碎在地上。
蓦地一条恐怖长河从虚无中喷出，整座窟窿猛然一震，另外一条相同的长河出现，两者对冲仿佛两条巨蟒互吞，翻滚中突然消失一滴不剩。
当当当！
剧烈的金属碰撞传来，空中掉下两道身影，啪啪摔在地上。
“哈哈哈！”
开天圣人随手扔掉豁口的巨斧，任凭浑身的伤口跟喷泉似的玩命滋血，指着落地的人影大笑：
“老子终于把你声带砍下来了！”
“让你他妈的不说话！”
说罢晃了晃手里的一条带血的肉块，这就是实力！
对面人影呆坐了数息，随后用手掌在巨斧上一抹，破烂一样的斧头竟然挥斧了原样，甚至看起来还大了一轮，锋芒毕露。
抹完斧头，它在自己身体上也一抹。
同样严重的伤势瞬间消失，它慢吞吞站起身来，身体看起来也大了一圈，面无表情地看向开天圣人。
圣人不笑了：
“你这是作b……”
轰！
对方没动用斧头，只是一个简单的冲拳，恐怖的力量落下，开天圣人的衣服炸裂，血肉尽碎，平摊到周围百米方圆。
只留下一具雪白骨架怔怔站立，手里还攥着那根声带。
“好吧，又是被揍的一天……”
雪白骨架急忙向着窟窿外边跑：
“揍干净了，我走了——第二个来到这里的人，你不会把他怎么样吧？”
“告诉你那可是我实在亲戚，敢伤他你等着的！”
听到这句话，人影刚刚抬起的脚突然放下，伸出一半的拳头也缩了回去，冷漠的双眼中渐渐有了光亮：
“不、会……”
开天圣人一个踉跄差点摔了，惊奇回头：
“你他妈的会说话？”
“一千年了怎么一个屁都不放……草！”
突然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降临，轻轻将开天圣人推了一把，炽烈的火光将祂包裹，瞬间落了下去。
有不可名状的存在叹了口气：
“因为，你看不到我啊……”
……
……
宇宙障壁之外，混沌的力量不停冲刷起伏，即便是不朽之物也逃不脱被碾碎的命运。
“根据你爹的描述，大致就是在这附近了。”
苍穹栀将本体缩成一条蚯蚓大小，隐秘地藏在一朵混沌浪花内，眼巴巴看着泼墨仔：
“乖孩子，你爹说你不怕死，你去探查一番！”
泼墨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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