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露闻言，修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忆起清晨时分曾嘱咐二婢去挑选武功秘籍，便不再多言。倒是一旁的慕容复含笑接话：“快去请竹剑姑娘过来，就说宫主已回驾。”他声音温润，却自有一股令人信服的气度。
那宫女正要抱着瑶琴退下，李清露却忽然抬手：“且慢。”她转眸看向慕容复，眼底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柔色，“既然她们在藏经阁中，就不必打扰了。”
“露儿，”慕容复执起她的素手，唇角含笑，“既然竹剑不得闲，不如让我亲自下厨，为你烹制几样小食。你可还记得去年除夕的时候，你最爱吃的那道荷叶粉蒸肉？”
李清露闻言，清冷的容颜上终于绽开一抹浅笑：“复郎竟还记得这些琐事。”她顿了顿，又道，“只是这灵鹫宫的厨房，怕是委屈了你这姑苏慕容公子。”
慕容复闻言朗声一笑，声若清泉击玉：“江湖儿女，何须拘泥这些俗礼。”说着忽然趋近半步，在她耳畔轻声道：“况且...”话音陡然转低，只容二人听闻，“能为露儿素手调羹，纵是粗茶淡饭，也胜似珍馐百味。”
他说话时气息拂过她耳畔青丝，李清露不觉微微侧首，却见他目光温润，续道：“这几年潜心研习，倒是将姑苏的几样小点心都琢磨透了。今日天朗气清，正宜品茗尝鲜，还望露儿不嫌鄙陋。”
这番话既带着江湖豪气，又不失文人雅致，恰似他此刻的神情——眉宇间犹存昔年“南慕容”的英气，眼底却漾着为人夫婿的温柔。
殿中侍立的宫女们见二人这般情状，皆低眉垂目，不敢直视。唯有方才回话的粉衣宫女悄悄抬眼，恰瞥见宫主眼角那抹罕见的温柔，心中不由暗自称奇：自慕容公子到来后，宫主倒是比从前多了几分烟火气息。
慕容复说罢，对侍立一旁的宫女吩咐道：“去取些新采的竹笋、山菇、木耳来，还有一些调料，拿到厨房去。记得要今晨才摘的，你们宫主可最喜这些山野清味。”宫女领命而去，裙裾曳地之声渐远。殿内烛火摇曳，映得二人身影交错，恍若一幅精心绘就的丹青。
李清露虽出身西夏皇室，贵为银川公主，后又执掌灵鹫宫，每日膳食自是极尽精致。然而西夏与灵鹫宫皆处西北苦寒之地，饮食多以牛羊肉为主，纵有巧手厨娘精心烹制，终究少了江南水乡的细腻滋味。
犹记得那年阿碧携慕容复上灵鹫宫求药，为照料公子起居，特地在宫中庖厨施展手艺。那姑娘心灵手巧，一道“蟹粉狮子头”做得鲜嫩异常，入口即化；一盅“莼菜鲈鱼羹”清鲜爽滑，余味悠长。虚竹自幼在少林寺吃斋，后来虽执掌灵鹫宫，于这饮食一道终究不甚讲究，每每用膳总是狼吞虎咽，倒是辜负了这些精致佳肴。
李清露却不同。她自幼长于宫廷，见识过天下珍馐，只消一眼便看出这些江南小食的妙处。那日尝了一口阿碧做的“芙蓉鸡片”，但见刀工精细如缕，火候恰到好处，不由暗自称绝。只可惜阿碧离去后，这般美味便再难品尝，每每想起，总觉怅然。
直到去年除夕，宫中张灯结彩，慕容复一时兴起，竟亲自下厨做了一道荷叶粉蒸肉。但见他手法娴熟，将五花肉切得薄如纸片，佐以秘制酱料，再用新鲜荷叶细细包裹，上笼蒸制。待揭开笼盖时，满室荷香与肉香交融，令人食欲大动。
李清露细细品尝，但觉肉质酥烂，荷香清远，虽比不得阿碧那般炉火纯青，却别有一番风味。更难得的是其中蕴含的深情厚意，比任何山珍海味都要珍贵。她抬眸望向慕容复，见他眉宇间带着几分期待，不由嫣然一笑，轻声道：“复郎这般手艺，倒让露儿惊讶，确实美味！”
自此，慕容复偶尔下厨便成了二人之间的雅趣。有时是一碗简单的阳春面，有时是几样时令小菜，虽不及专业厨子，却总能让李清露尝到江南水乡的韵味。这或许便是情之所至，粗茶淡饭也成佳肴。但为了江湖中的事情，慕容复经常下山，而李清露也是经常闭关，于是乎让两人都忘记了这下厨的雅事。
慕容复，这位昔日姑苏慕容氏的翩翩公子，曾以“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名动江湖的少年英侠，自踏入灵鹫宫那日起，便为复兴大燕的夙愿暗自筹谋。他深知李清露执掌灵鹫宫与西夏势力，若能得其倾心，必能助他成就霸业。
昔日身旁总有阿朱、阿碧等红颜相伴的俊朗公子，如今却甘愿屈尊庖厨。自察觉李清露对江南点心格外青睐后，他便时常借品评之名，向阿碧请教烹饪之道。那阿碧原是姑苏水乡长大的伶俐丫头，于饮食一道颇有心得。
“公子且看，这荷叶需取清晨带露的新叶，蒸时火候最是要紧。”阿碧纤手轻展，将糯米与肉馅细细包裹。慕容复天资聪颖，于武学尚能过目不忘，这等厨艺技巧自然一点即通。他私下在别院小厨反复试制，虽不及阿碧那般炉火纯青，却也颇具风味。
那时虚竹尚在宫中，慕容复碍于身份，不便过分示好。待虚竹离开灵鹫宫，他方得机会稍展身手。奈何李清露时常闭关修炼，他自己亦需代掌宫中事务，往来江湖，这般雅趣终究难得施展。
去年除夕，大雪封山，灵鹫宫上下张灯结彩。慕容复特意命人从江南运来新鲜荷叶，亲自下厨烹制那道拿手的粉蒸肉。只见他手法娴熟地将五花肉切成薄片，佐以秘制酱料，再用荷叶细细包裹，上笼蒸制。待揭开笼盖时，满室荷香与肉香交融，令人食欲大动。
李清露轻启朱唇，细细品味，但见肉质酥烂而不腻，荷香清远而隽永。她抬眸望向慕容复，眼波流转间已多了几分暖意：“不想复郎竟有这般手艺。”自那日后，她待他果然不同往日，连那北冥真气也传了些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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